“远瑾夫人到底赶上了甚么事儿?”天子皱眉,想着离宫之前本身所做的多方安排,原是密密无差的,她在宫里若受了委曲,太后都会做主,便是皇后,他也率先敲过震过,皇后不会让她受伤害。因问:“宫里不是另有太后么?如有要事,你呈禀太后便是!朕这远水,难救近火,婉婉这会儿半点不聪明!”
“只这个?”天子松了一口气,心说,这不是秃子顶上的虱子,明摆着么?在宫中时,他对远瑾夫人敬爱有加,远瑾夫人那张脸,整天儿地掖庭里闲逛,从没瞒人的意义。陈阿娇那个不识?那张脸子与陈阿娇一模一样,谁内心都有个数儿,远瑾夫人就是陈阿娇!只不过未曾说破,无人敢捅破那层窗户纸。
“朕问你,”天子猛地睁眼,“罪名是甚么?”
阮婉打了个冷颤。
“宫中之事,驿站会报,”天子皱了皱眉,“以你千贵之躯,远行万里,横过朔漠,来寻王帐,你感觉合适?”天子陡地提了声量,有些咄咄逼人:“你是朕亲封的美人!是朕的后妃!这一起来,如有何差池,你刻苦吃罪不说,你置朕于何地、置我汉家严肃于何地?!”
君王最不能忍耐的是,后宫的女人,心中另有所属。一旦侵犯了君王的严肃,即便千刀万剐,亦不当怜悯!
天子一方面颇觉她辛苦,见她展转驰驱来,并不轻易;另一方面,又有些恼她不知轻重,她来能有甚么事儿呢?后宫争宠无度,竟把这类招数都使了来……这里是对阵匈奴王庭的行军火线!一举一动皆干系朝政,非同儿戏!
她跪着,左思又量,却不敢吱声儿了。
阮婉哭了出来,拂袖掠过眼泪,哽咽道:“我走的时候……只闻太后要勒死远瑾夫人,动了好大的怒!无人敢劝,更无人敢说不字!”
天子却只安静说了这么两个字。
还是晕沉的模样,没头没脑来这么俩字儿,很让人觉莫名其妙。
天子在内臣奉侍下,缓缓坐了起来。他气色仍很不好,一手支额,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,缓声问道:“谁在……?”
到底还存着一丝胡想。不要,骗朕。
她当真被说哭了,只剩了哽咽。哽着哽着,又想声辩,又不能,才吐出一个字儿,便又被本身吸了归去,实在觉委曲。
也舍不得。
陈阿娇做了鄙弃君威的事,但他,从没想过要她死……
一众内侍皆惶恐失措地慌乱开,又与天子拍背,又递帕子来擦……她也急了,因说:“陛下,怨臣妾讲错!都怪臣妾不好!臣妾不该胡遭遭胡说话……”
“陛下,宫里起了大火……您、您可知远瑾夫人是谁?”
“禀陛下,”内臣谨慎翼翼道,“方才医官与将军们都在。”
因说:“朕走之前,千千万万遍叮咛过母后,要她代朕好好照顾远瑾夫人,母后信誓旦旦承诺,说她谅解朕。母后……母后毫不会出尔反尔!”言说到了最后,天子较着从失落转而为极度的绝望,再是绝望:“……到底,产生了何事?”
“不是说这个……”他只觉有些烦恹恹的,头还晕着,因揉了揉……
傍晚时分,天子终究醒来。众位老将都长舒一口气,王帐内的氛围也松快很多。
耳里只落了“远瑾夫人”这四个字儿,天子便如被雷击了似的,只觉面前一片火花子蹿腾,愈想平静愈没法平静下来。
倒是陈阿娇不会如许做。也不屑如许做。
她死了……她……死……了……
阮婉顿住,好久都不出声。
她近了身,一句话也不说,很灵巧地陪在天子身边儿。天子瞧见了她,眼中掠过一丝惊奇,因问:“如何是你?”在确信是她时,眼神便转为落寞:“……娇娇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