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您过谦啦,皇后娘娘!”钩弋夫人讽道:“您若都未‘获咎’过我,这人间,便再没人能算得‘获咎’我啦!”
然钩弋夫人也不是个好乱来的主儿。因道:“……凭甚么?皇后娘娘,臣妾问您,您稳坐椒房殿中宫之位,且凭甚么?外戚?儿子?”钩弋夫人笑了笑:“是也,卫青、霍去病的确争气儿,这很多年来,为您讨邀很多盛宠……这个臣妾心折,怨只怨臣妾没这么好的兄弟!然,娘娘可传闻过‘成也萧何败也萧何’?您成在外戚,将来只怕,败也败在外戚!陛下平生最恨外戚干/政,分权君上,现在陛下老啦,他自该筹算万年以后江山交与谁的手里……您的外戚,但是个刺儿头呀!陛下大抵不肯让权势滔天的外戚活到储君践祚之年,您说呢?”
这一日,便驱辇行入长门宫,去见一人。
她句句成理,卫子夫竟无可辩驳。
卫子夫偏侧过甚。
上信觉得真。便遣亲军三辅骑士大搜上林苑,不久,又闭长安城门,搜捕行巫者。
“也无甚意义,”钩弋夫人灿灿一笑,“臣妾只是想奉告皇后娘娘,前儿太医令为臣妾诊脉,奉告臣妾,臣妾脉象平顺,是为喜。这事儿,陛下已经晓得了,臣妾想着,椒房殿贤惠之名声播汉宫,臣妾有孕,皇后娘娘料必是比臣妾更欢畅的,故此奉告。”她便笑问,当真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巴呐:“娘娘,您――欢畅么?”
椒房殿惴惴不安。
是夜星子暗淡,建章宫屋宇外冷风习习。
天子杀了她的阳石,终有一天,也会夺她据儿的皇位。
毕竟曾经有过,落空时,才会疼的撕心裂肺。
彼时她还是皇后,尊荣无上。
天子缓抱起钩弋夫人,他有了年纪,便是有些吃力,但仍笨拙将美人揽入怀:“宣太医令!”
钩弋夫人咯咯地笑起来,又道:“为甚么?皇后娘娘又因何敢断言臣妾将来比您更坏?您有甚么?外戚是个刺儿头,儿子一定靠得住,您……有甚么?”
若不然,她真会拼了命。为着据儿。
这一天终究来到。
这一点,无人可改。
“本宫并未获咎过你,你为何事事到处皆与本宫作对?”
天子又在建章宫歇下。她晓得,天子是愈来愈不爱那老气沉沉的汉宫了,行猎上林苑,小住几月,是常事儿。汉宫,能不归去,便不归去了。
太子刘据为人浑厚,因见天子兵戈大动,轻信胡巫之言,便切谏,劝陛下应以百姓安生为重,勿妄动兵戈,扰民表里。
但她尚将来得及寻上窦沅,钩弋宫便主动寻上了她。
江充所引胡巫谒陛下言:“皇宫中大有蛊气,不除之,上疾终不愈。”
卫……皇后。
天子嗔怒离席,那一刻,她仿佛才明白当年陈阿娇的表情,本来落空帝王的宠嬖,这般绝望,绝望的连哭都不会了。
因回回身,笑着,再甩袖,一串铃子般清澈的笑声便在穹苍之下传散开来,她花颜恰好,连笑声,都如此活力动听……
天子虽腻烦了她,但毕竟未下谕让她孤身折返汉宫。她便仍留上林苑。
卫子夫极想见窦沅,因这一时,只要窦沅才气帮她。畴前魏其侯府的小翁主,既以这般难堪的身份入主长门,天子待她之情,自是与别个分歧的。毕竟窦沅还是魏其侯的亲女,与天子乃姑表兄妹,天子再冷心,窦沅还是能在御前说上话的。
卫子夫大惊,此时已不肯再作态了,神采较着极丢脸,便说:“挺欢畅的。趁着这喜头儿,本宫有一事相问,还请赵婕妤不藏掖,照实相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