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轻笑:“莫说万年无极,你瞧朕这身子,像是能万年无极……?”
“也无甚意义,”钩弋夫人灿灿一笑,“臣妾只是想奉告皇后娘娘,前儿太医令为臣妾诊脉,奉告臣妾,臣妾脉象平顺,是为喜。这事儿,陛下已经晓得了,臣妾想着,椒房殿贤惠之名声播汉宫,臣妾有孕,皇后娘娘料必是比臣妾更欢畅的,故此奉告。”她便笑问,当真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巴呐:“娘娘,您――欢畅么?”
骇的窦沅错愕跪地:“陛下,您且忌口!这不能说的话儿,万不能轻露呀!”
卫子夫攥紧了拳,只觉面前这女人好生可爱,因抑声道:“愿听指教!”
因回回身,笑着,再甩袖,一串铃子般清澈的笑声便在穹苍之下传散开来,她花颜恰好,连笑声,都如此活力动听……
保卫皆知天子欲见之人是谁。窦沅翁主久不出长门,虽如此,原是陛下一道谕旨,便能遣出窦沅翁主,但天子却不下谕,竟亲来长门宫。
阵容极大,天子却病势愈沉。
到底入主中宫数十年,皇后这气势,亦非能等闲袒护。
明是挑衅。
天子身子已是极不好了,他于辇中连嗽不止,这一起来,费得好些心机。窦沅因出谒:“陛下万年无极!”便欲去扶天子。
天子圣躬有恙,身子骨一天弱比一天,举宫民气惶惑,便有碎言流出,竟在测度陛下龙驭大限,传至天子耳中,天然龙颜大怒!
对着本身的所爱,一举一动,皆是情深款款。
这一天终究来到。
太子刘据为人浑厚,因见天子兵戈大动,轻信胡巫之言,便切谏,劝陛下应以百姓安生为重,勿妄动兵戈,扰民表里。
卫子夫大惊,此时已不肯再作态了,神采较着极丢脸,便说:“挺欢畅的。趁着这喜头儿,本宫有一事相问,还请赵婕妤不藏掖,照实相告。”
然钩弋夫人也不是个好乱来的主儿。因道:“……凭甚么?皇后娘娘,臣妾问您,您稳坐椒房殿中宫之位,且凭甚么?外戚?儿子?”钩弋夫人笑了笑:“是也,卫青、霍去病的确争气儿,这很多年来,为您讨邀很多盛宠……这个臣妾心折,怨只怨臣妾没这么好的兄弟!然,娘娘可传闻过‘成也萧何败也萧何’?您成在外戚,将来只怕,败也败在外戚!陛下平生最恨外戚干/政,分权君上,现在陛下老啦,他自该筹算万年以后江山交与谁的手里……您的外戚,但是个刺儿头呀!陛下大抵不肯让权势滔天的外戚活到储君践祚之年,您说呢?”
“本宫不明白……”卫子夫略一皱眉,继而作色道:“本宫愿闻其详!有话便摆了然说,本宫受不得这阴里算计的,本宫不屑!”
卫子夫极想见窦沅,因这一时,只要窦沅才气帮她。畴前魏其侯府的小翁主,既以这般难堪的身份入主长门,天子待她之情,自是与别个分歧的。毕竟窦沅还是魏其侯的亲女,与天子乃姑表兄妹,天子再冷心,窦沅还是能在御前说上话的。
她未防赵婕妤如许开门见山,大实话撂了,反教她不知该如何接话。这赵婕妤,好放肆的气态,半丝儿不肯藏,把对她中宫皇后的讨厌全摆了然写脸上。
天子又在建章宫歇下。她晓得,天子是愈来愈不爱那老气沉沉的汉宫了,行猎上林苑,小住几月,是常事儿。汉宫,能不归去,便不归去了。
她没说话,不知钩弋夫人是何意。那人却转过了身,卫子夫见她额上已包扎无缺,但伤口未愈,便寻了话头,主意向她道:“是本宫失礼,望赵婕妤包涵。”
天子杀了她的阳石,终有一天,也会夺她据儿的皇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