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老仆一起远远跟着圣驾,原是插不上嘴儿的,但听天子这么一说,话中仿佛是有责备的意义,唬得她丢了魂儿似的,直跪倒在地:“陛下恕罪,原不是当差的图费事,不肯生炭炉,实在是……我们长门宫里,入冬炭敬总续不上,去讨要呢,掖庭推阻再三,牙缝儿里半点不肯抠的。这会子已开了春,想来炭是再也用不上啦,掖庭那起子掌事的,更能推阻……天是阴戚戚的,老奴也没法儿,牙缝里攒下来的一些炭,全贡了娘娘内寝宫,便是这模样,娘娘仍旧吃了寒气,这会子榻上歪着呢,病弱的不成模样……”说到这儿,老仆心犹戚戚,倒是拧下几滴泪来,好不苦楚的。
婉心因叮咛身边宫婢:“烦再走一遭,为娘娘存候然脉。”又道:“彼苍白日的,不必再奥妙,如果路上遇着甚么人,问起,你便答按例为诸邑小公主请脉,莫牵涉上娘娘。”
卫子夫已悄悄摆手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婉心小意四下看了看,会心屏退摆布,宫女子袅袅而出,凌晨腐败的氛围轻然翕动。
卫子夫笑笑:“是,宣太医令……”
绡纱盈盈。
卫子夫神采凝重,向婉心招了招手,婉心晓得主位自是有要事叮咛,便将耳朵贴了上来,卫子夫的气味擦在她耳鬓,痒痒的,却很柔嫩……
杨对劲应“诺”,缓缓退下。
婉心骇的腿下乏力,膝一屈,竟直挺挺跪了下来!那声音早似失了魂似的,沙哑的竟像一截糊粢饭的脆叶,“啵”一声,便裂开来:“娘娘!您……您可别吓奴婢呀!这麝味入药,于女体大损!何况现下,娘娘已身怀六甲,若服坏了药,腹中皇子恐……”
天子要了一盏茶,正润喉,才翻了两页奏章,已被杨对劲催促上早朝,天子略有不悦:“不急,让臣工等些许时候。若无军情急报,朕懒怠一时半会儿,也无甚要紧。”
“你悄悄去处太医令讨个方剂,入一味麝香,药效嘛……主滑胎,药性子愈烈愈好……”
“以是本宫才叮咛你,去处太医令取一个方剂,此药方主麝香,药性愈烈愈好,本宫吞服,将那昭阳殿的‘延时之计’变建立时起效的好战略!让昭阳殿祸害人的主儿措手不及!”
“是了,是个秽物,一定人也不‘秽’的,真真儿肮脏呢!”婉心唾了一声,内心又是气,又是为自家主子难过、焦心。
“从长计议?”卫子夫苦楚一笑:“本宫能等,可本宫腹中孩儿等不了呀!再迟疑,本宫如何被人害的滑胎都不晓得呢!婉心,你便听本宫叮咛,去办吧,本宫与腹中孩儿若然能脱此一劫,必当念你平生一世的好。”
言下之意是,即便讨来入麝味的药方剂,又怎能害旁的嫔妃滑胎?何况,此举太走险,天子虽年青,心性却老成,若知后宫当中,捏着这些个玩意儿祸害旁人、争宠斗狠,亦是毫不会轻饶祸头子。
卫子夫微微侧过甚去,逆着光,已然看不清她脸上是何神采。她的声音蕉萃不幸:“这宫中的人儿,谁不成怜?本宫腹中孩儿,亦难逃这射中定命。说来,不过又是个投错胎的娃娃,怎确信他是皇子?若然再得一名公主,只怕陛下是连看都懒得看顾一眼的……眼下昭阳殿得宠,势头正劲,本宫这边儿,早已落了下风,宫里风头在转呀,主子狗腿子看的最腐败……本宫可算是明白长门那位,这小一年来,过的是甚么日子,也真真不幸的!”她感喟一声,万分悲惨:“本宫向来脆弱,现在已为人母,且不顾本身繁华繁华,总得拼尽尽力,保这四位孩儿一世安然,若然如此,死亦无憾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