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岁那年，她立在雪地里，披一身大红氅子，眼底的泪被呵出的暖雾蒸干，他转头时，她仍站在那边。
那可要如何结束？
天上人间。
杨对劲跟着天子的步子，一起向各从侍、宫女子做噤声的手势，猫腰轻手重脚陪侍，依天子的意义，不作任何通报。
婉心扶卫子夫坐下，为她舒了舒背心：“娘娘，您慢喘……真真吓好人了！”
天子盯着那绡帐流苏尾，怔怔入迷。似童年时候的纸鸢，内监带他去放飞，断了线的鹞子，被带去昊苍穹苍，在风涡里不竭扭转、扭转……
她的手，覆着胸口，悄悄地滑下来，似在喃喃：“……不管如何，是本宫亏负陈后，”她摸着隆起的肚皮，“但……本宫没体例……”
天子并不叫人通传，怕惊扰了她。天气仍然早，她尚病着，他总想，让她好生歇歇，哪怕就那么一会儿，一会儿，也好。
卫子夫拖着疲惫的身子，突破满殿的沉寂，轻谒：“陛下……”天子没理她。她还是如许贤能漂亮，万事以君王为上，轻声劝道：“陛下，不如……您去瞧瞧陈后吧？”
天子回过神来，浮泛的眼神扫了扫杨对劲，微抬手，表示他搀扶圣躬，杨对劲机警，忙蹿前来，躬身小意扶着天子，内心正乱呢，只听天子道：“摆驾……”天子声音嘶哑，又反复了声：“摆驾——长门……”
“那该当，那是天然，”天子连道，“朕不怪她，朕毫不迁咎于她……”
可他顿时就要落空了。娇俏娇媚的红莲，他顿时就要落空了。
卫子夫感喟：“也怪不幸的——那位……”
天子觑了他一眼，他不敢迎视，猫着身子退后，天子轻“嗤”一声，笑道：“不必如许谨慎翼翼，你是朕肚里的蛔虫，朕能摘了你脑袋么？”天子悄悄吸了声，略一沉吟：“——只不过，朕不知，要如何跟她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