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 > 第47章 陈阿娇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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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对我如许好,陪我瞎混闹,还逗我。不准任何人欺负我,即便升了大宝,外人面前装的一副老成模样,散朝后,还是我的奸刁彻儿,爬树掏鸟窝的事,也不让旁人代庖,他脱了朝服便亲身上。

而后恩宠无双,一起扶摇。我却猜想不到故事是何结局。厥后长门偏隅,冷烛寒灯下,我常常坐起,看着绡纱帐外,缺月一点一点被无边皎素的夜吃透,蓦地润进昊苍穹苍下,再忆当年场景,手脚似寸芯丝般,一丝一丝凉透。彻儿可晓得?

平阳在掏细绢拭泪,我并不似她那般小意温淑,大喇喇抬袖便抹眼睛,袖上攒金叶片蹭着眉角,竟辣辣的疼。

彻儿笑的没本事,差点歪倒在绣锦被面上,我连红盖头也不扯,身子歪了一边就咯吱他,彻儿笑着与我扭起来,凑我耳边轻声:“娇娇,你不知臊,你是要揍朕,朕晓得。但旁人也能晓得么?”

海棠秋叶,我的洞房花烛更阑,美的像画。

双龙拐砸着青琉空中,覆信铿铿,唬得世民气中一跳。我手内心攥了一把汗,再觑彻儿,他却好似浑然不觉长乐宫凤仪大怒,面上还是一派淡淡。

彻儿略顿,没声响。

一丝倦怠与薄凉,就这么消逝在大殿氲起的暖雾中,白烛“哔啵”爆开一个烛花来,沉钟响起――

当时他才十6、七岁的模样。他待我如许好。

建元元年,我与陛下大婚。

我昂首,却不经意瞥见,他正睇我。是狭长的丹凤眼,好似蓄着一汪湖水似的褶皱,不惊不惧,恰到好处的湖色山光,只集这一脉龙耀。那双眼睛,是属于帝王的。

殿里刮风了,白幡旌动,帷帐一重一重起落,落过他的肩,自他腰下又转回。我差一点瞧不清他,满殿灯烛下,只剩下这么浅浅一个影子。风过,帷帐悄悄地止住了,我看向他。彻儿仍在看我。

我看着他。

他笑着张嘴,躲过满殿老臣询视的目光,并未发声,虽是少大哥成的模样,稚嫩的脸上却仍带奸刁,一张嘴――合了一个唇形:

我在树下乐的咯咯大笑,拍肿了手掌连声呼好。

我还记得那一夜的秋色,椒房殿红烛通透,泱泱似一片火海,唯窗外剪叶海棠羞答答绕缠一处,它在看我,影动的明烛下,我一撇头,害羞垂下羽睫。

泪雾恍惚,我看不清他的神采。他糊混的表面却愈走愈近,像洁白莹透的冰晶花,六瓣伸展,笑意逐步清楚。

而母亲孤注一掷的赌注,毕竟收回了本。

我缩了缩身子,不睬他。

彻儿王气已成。皇外祖母再纵性,亦不能拿江山社稷当作打趣,梁王娘舅的福祚,只怕支不起我大汉成片斑斓国土呐。

洞房花烛夜,红烛烫铜台,我的金屋连片的红透,像是傍晚里晕浊的天涯,烧了漫天赤霞。攒金丝被面,摸着真滑,顶上挂帐幔,详确绣幔花一丝儿一丝儿旋起,真像长安城元宵节那晚迷蒙不见的花灯枝,直卷到天上去了呢。再顶上,殿内峭檐下盘着双龙,和了黄铜的金,刺眼夺目,雕的可真详确,工匠手真巧,那两根龙须须清楚可见,就这么翘着,我看着看着,竟入了神,懵懵的,彻儿悄悄扯我袖:“娇娇姐,你看甚么呢?”

她只说了这三个字,声音低的我几近听不清。

“看彻儿,”我猛地发明,那条龙,端倪竟似彻儿,“你瞧,天子,那龙可真像你。”

叩首。

我倒在绣床上,咯咯地笑。

那一刹时,皇阿祖又似老了几分,鬓上那支素花钿再不招摇,和她的神态肖似,耷拉着,尾角韵致,端的便这么熄了。曾经宠冠后宫的未央美人,一代盛名,俱成了长安城角巷尾传来的歌谣,一个传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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