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 > 第47章 陈阿娇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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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烛昏罗帐。

我昂首,却不经意瞥见,他正睇我。是狭长的丹凤眼,好似蓄着一汪湖水似的褶皱,不惊不惧,恰到好处的湖色山光,只集这一脉龙耀。那双眼睛,是属于帝王的。

彻儿笑的更猖獗,我看他便恼。他还算好,记取我这个表姐,一回神便命喜嬷退开:“你们别大惊小怪,朕和阿娇姐闹着玩呢,向来如何,我们当今便还是如何。朕升了大座,也是阿娇姐的功绩,朕都不舍得说她半句,你们更别掺杂!”

他的声音温和的竟似我从未听过。

皇阿祖觑他,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眼神,生冷,惊奇,好似有团簇的雪片在她眼里凝成冰晶,然后,再渐渐地,化开来,一点一点,和着浑浊的老泪,就如许滴下来……

闭上眼,我仿佛瞥见皇阿祖撑着双龙拐杖,分开未央的趔趄背影,掖庭永巷,终归为当年的王美人,腾出了位置。

她只说了这三个字,声音低的我几近听不清。

“刘彻!!你这是在说本宫老胡来么?!本宫不讲事理是不是?!!”

你爱整谁便……整……谁……

这是故事的开端。

彻儿王气已成。皇外祖母再纵性,亦不能拿江山社稷当作打趣,梁王娘舅的福祚,只怕支不起我大汉成片斑斓国土呐。

他笑着张嘴,躲过满殿老臣询视的目光,并未发声,虽是少大哥成的模样,稚嫩的脸上却仍带奸刁,一张嘴――合了一个唇形:

传奇,毕竟只是青史的记录。而世情,总要留给古人。

喜嬷将我俩扯开,吸了一口气,差点筛糠般抖了起来:“娘娘,您且安着。这大婚,不比平常,圣躬如有差池,只怕惹来祸事……”

群臣于阶下山呼万岁:“皇太后娘娘千岁永泰!皇太子殿下长乐无极!”

昂首称臣。

谁知彻儿笑开了花,直逗我:“娇娇,你今晚如何如许听话?你捉枕头不就是为了揍朕么?如何,不脱手了?”

他为新君。

他对我如许好,陪我瞎混闹,还逗我。不准任何人欺负我,即便升了大宝,外人面前装的一副老成模样,散朝后,还是我的奸刁彻儿,爬树掏鸟窝的事,也不让旁人代庖,他脱了朝服便亲身上。

噫!听听,这话如何说的?小天子欺负我,我也挤兑他一番,合着尽是我的错?

“好皇孙。”

他称我为“中宫”。

我浅浅一笑,跪了下来:“皇太子殿下长乐无极!”

建元元年,我与陛下大婚。

我一怔,这才反应过来他所指何事,“噫”他一声:“刘彻!触怒了本宫,今后有你好受!”

却浅浅睇我。

平阳在掏细绢拭泪,我并不似她那般小意温淑,大喇喇抬袖便抹眼睛,袖上攒金叶片蹭着眉角,竟辣辣的疼。

海棠秋叶,我的洞房花烛更阑,美的像画。

一丝倦怠与薄凉,就这么消逝在大殿氲起的暖雾中,白烛“哔啵”爆开一个烛花来,沉钟响起――

我的彻儿,也曾如许敬爱。

我昂首,彻儿正走过来。

我还记得那一夜的秋色,椒房殿红烛通透,泱泱似一片火海,唯窗外剪叶海棠羞答答绕缠一处,它在看我,影动的明烛下,我一撇头,害羞垂下羽睫。

那两个喜嬷只敢拿话呲我,彻儿的话却不敢不遵。我抱了缎面薄被在怀里,笑得咯咯有声。彻儿抢了被子来:“老成些,阿娇姐!你现下但是中宫皇后,不比平常,这掖庭诸事,还要朕为你做主不成?你爱整谁便整谁,朕没时候给你御批!”

洞房花烛夜,红烛烫铜台,我的金屋连片的红透,像是傍晚里晕浊的天涯,烧了漫天赤霞。攒金丝被面,摸着真滑,顶上挂帐幔,详确绣幔花一丝儿一丝儿旋起,真像长安城元宵节那晚迷蒙不见的花灯枝,直卷到天上去了呢。再顶上,殿内峭檐下盘着双龙,和了黄铜的金,刺眼夺目,雕的可真详确,工匠手真巧,那两根龙须须清楚可见,就这么翘着,我看着看着,竟入了神,懵懵的,彻儿悄悄扯我袖:“娇娇姐,你看甚么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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