阖宫世人皆退下,杨对劲领着阿沅随天子入了暗室,小意将暗门锁起,小扣了敲,小声道:“陛下,奴臣这便退了?”
“那尽好,”天子笑道,“总比让你出塞和亲匈奴要好吧?”
“你怕了?”
因这宫里,于她而言,已无亲人,最疼她的姑奶奶也落了地宫,熟谙的长乐宫却住了陌生的人,连阿娇姐姐也不在了,她不肯冰冷地夜宿。不似小时候了,回府误了时候,便干脆留下,长乐宫的镂花宫灯罩里,融着最暖的蜡。
天子别有深意地笑了笑:“你接便是,朕如何可骇?朕不吃人。你要为朕办事,只怕没法满身而退,朕还不舍得一只碗?!”
窦沅不知如何鬼使神差接了一句:“陛下恐吓我?您小瞧我的胆性,便别指着阿沅为您做事!”
“一定女子如此便算勇敢的,比阿沅短长的女流之辈,多的多,”她终究绕回了最早的目标,将天子捅了好深一刀子,“很多年前,陛下尚未践祚,先皇未上天宫那些天,停灵白虎殿——妾听父亲说过这个故事,那年白虎殿上面对群臣责怒而目不斜视的两位女子,可都比阿沅勇敢很多。”
月色晕融的罅隙,窦沅眼波微转,恰好巧,与杨对劲对视了上。
“这倒不知,”侍女摇了点头,“那人说,他本不是要来找您的,——只这天下,有一处是他去不得的处所。他去不得,以是便要‘去’我们的魏其侯府……您说奇特不奇特?”
开门迎出的竟是她的贴身侍女,因觑见那侍女神采不太对劲,窦沅心忖大略府上是有了事儿,又不欲宫里御前的人刺探到些甚么,因转头向抬辇诸人道:“你们先回吧,尽受累了——”再叮咛侍女:“去捉些钱分子来,给陛下跟前的从侍们犒赏犒赏……”
跟从御驾,行去了宣室殿。
“甚么人?”连窦沅都心觉奇特。
从宣室殿出来,便坐天子亲随的辇子分开汉宫。汉宫廊腰缦回,屋室千洞,一定容不下她过夜的,是她执意要回,天子挺猎奇她这奇特的固执,却只笑笑,遣了亲随送她出宫。
“去吧。”天子连眉都不抬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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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妾接了陛下这差使,可不比远出匈奴更苦?您……不食言才好。妾只想与阿娇姐姐再见最后一面。”
“去不得……”窦沅愣了神,似在自言自语,她正踱着步,又咂了咂这三字的味儿,忽地像是恍悟到了些甚么:“这世上还何地是旁人‘去不得’的呢?偏只剩……这巍巍汉宫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