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阳见状,因道:“陛下,您回宣室殿歇一歇吧,再晚些,群臣都要面圣早朝啦。您这模样,怎撑得住?”
活动的月色下,一行人的影子愈拖愈长、愈行愈散……
桂宫沉寂已久,正如住在宫里的人,从长门迁至桂宫,亦是浮沉已久。
――“我知你说她像谁,大家皆这么说,朕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。你内心在想些甚么,朕岂会不知?”他目光收回,卫子夫已惕惕然低头:“妾……妾万般猜想,皆是为陛下好。”
娇娇。娇娇。
他一起小跑,迎在风中,连汗都要蒸干了。只顾不竭地、不断地往前跑……再停下时,这一场梦,便如置身其间。那一年薄雪初冬,阿娇便也是如许小跑在雪地里,追他的身影……她着一件红色大氅,映着莹白的雪色,似一朵明丽张扬的红莲,极都雅。
若然要数算如许掏心待他的第二人来,实在要费一番脑筋。
“讲错不算甚么,”天子语气略重了些,“失德才是紧急!”言罢,眼色只悄悄这么一掠,讽刺的语气由心而来:“皇后,朕若未记错,朕记很多年前初见你,是在平阳公主府上,朕确然倾慕你,便将你带回了宫――当时你是敬爱的,朕惦记过你一时,这未错。厥后……朕记得,朕将你撂了后宫,便忘了,不再驰念你。不知你是否怪过朕,――朕是天子,原是见一个便爱一个,或许朕曾经确被你的跳舞打动,但这爱散的太快。你入宫一年,朕全不记得有过这么小我。建元三年,朕宣召后宫宫女子,欲放出婚配,你也在其列。那是你自入宫以后,第一次,在明堂丹陛上见到朕,朕尤记得那一年的你,淡妆整仪,立殿下,哭的那样苦楚。你哭着面立向朕,求朕记得昔日情分,不将你放出皇宫去……”
他终究耐不住了。
平阳轻叹一声,哈腰将天子扔下的冕冠十二旒、盘丝冕服样样谨慎收好,卷在臂弯里,也一起小跑着跟了上去。
平阳知其意,因向侍驾世人道:“你们都退罢……留两个内侍服侍陛下就行。”见卫子夫仍不欲动,平阳劝道:“子夫,你也走罢,据儿该找娘了……陛下这边,有我呢。”
他摇了点头。平阳再欲说时,他已抬手,极缓地挥了挥……
耳边有风啸过,仿佛流过的光阴擦着耳鬓轻声唱。是他的童年、是他的少年,天子抹了抹眼睛,统统仿佛都呈在面前,就在昨日,就在目前,那样近,近的他一抓便要破啦。
她贯穿了他全部的童年与少年。
平阳追了上来,正迷惑,昂首一瞧,本来,他们已到了桂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