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宫女子挑起纱帐，一一贯她拜见，她做了个“示免”的手势，轻声问：“你们夫人呢？”
夤夜如昼，灯烛通彻，仪仗浩浩自未央宫出，一起摆曳。天子御驾，如此威仪。
暖雾在他唇边逡回。
那可如何办？
帝闻报拊掌大恸。
平阳吸了一口气，谨慎翼翼地问天子：“陛下，这三个多月来，您未曾踏近桂宫一步？”
“这是如何了？”
便是如许，平阳也猜了个差不离，因诘问嬷嬷们：“可记得她们有无提过翁主窦沅的名字？”
“但——”天子皱眉道：“朕与阿姊内心都清楚，母后不会喜好她！凭她长了这么张脸，母后便不会喜好她！”
他是天子，低头不轻易。
平阳轻谒：“平阳拜别陛下，陛下保重！日头好长，平阳也无甚事做，便去桂宫走一遭儿，瞧瞧她，陛下说呢？”
“阿姊不必拐弯抹角，”天子伸出一根手指头，悄悄抚着座撑点了点，道，“幸我们心是往一处使的，你怨怪我，我内心才欢畅——”
“这便好，苦了阿沅……”平阳内心极难过，天子面前却也只能按捺，毕竟不成再惹天子心伤，因说：“陛下好生保重，身子若垮了，这天下万民，可都要忧惶……”
“娇娇姐。”他喃喃。在晨雾中，君王呵出了一个恍惚的唇形。
“你若为阿沅之事怨朕，朕欢畅的很——”天子戚戚叹了一声：“阿沅这件事，是朕做错了！朕原不该下诏允阿沅北出匈奴，若不然，她亦不会——”
这便够了。
平阳便有些焦炙：“如何？是阮美人来过以后，你家主子便……便这么个模样了？”
长廊逶迤，水沟流水，她自偏殿入，见后院阿谁荷花塘已凿的成了模样，心中不免有几番感慨，天子还算是将陈阿娇摆心口上的，因她爱荷花，便命人凿设这么一个荷花塘，花了好许心机。
在这宫里，煌煌真谛便是，受宠即遭人妒，外加一个踩低捧高，若要活的好，不抠着心计考虑，每天揣摩着怎般害人自保，还能如何办呢？
天子俄然立直了身，现在解下一身的累坠，只觉轻松。君王全不顾仪度，仍像浮滑的少年，只怔着瞅了两眼桂宫前青阶玉石，眉色略一收紧，竟然便不管不顾地向前跑了去……
那宫女子应“诺”，再谒礼。
天子挥了挥袖，极乏累的手势，平阳内心体悟，便欲辞职。这时却已有长侍捧了一沓奏折来，正服侍天子御批。
他回身看了一眼桂宫，低声喃喃：“来日方长……”
天子笑了笑，脸上却全无赤色，抬手道：“阿姊免礼。”又向从侍道：“赐座！”
未几，送亲雄师行至辽西郡，旗号送回长安奏报：翁主窦沅偶染恶疾，不治，卒于辽西。
这一日，平阳公主谒未央，天子因数日水米未进，瘦脱了人形，本不欲宣召，数几日连各位臣工都被挡在宣室殿外，却闻听晋谒之人乃亲姊长公主平阳，连宣谒。
天子低头，湖水色的瞳人里写满讶异：“阿姊？”
天子终究幸桂宫。
宫女子答：“且才睡下了。”
哪怕是阿沅，也不过是他案上整盘棋局中的一枚子儿。
起码她这一个表妹，余生且曾享用过这么丰厚斑斓的情意，娇娇想必曾经是欢愉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