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敢当一愣,他的家在几年前没了,只剩下仇恨和气愤,这才来烽燧守边,但愿能杀胡为妻女报仇。一屁股坐死那百骑长后,仇怨稍消,笑容也多了些,又感觉与任弘、赵汉儿还算意气相投,整天喝大酒吃好肉,日子也挺不错。
元凤四年春,到了!
“任弘非论是近身搏杀还是弓弩远射,实在都不算短长,他竟也不怕。”
“我听了赵燧长的话,在破虏燧守了这么多年,也算对得起他的哺育之恩。”
本来还走得好好的孙十万,听到这个字,俄然蹲下身子捂着胃,转头朝卢九舌瞋目而视:
任弘持续道:“今上继位后,大将军与匈奴达成和议,派人索要苏武等当年被截留的使节,匈奴明显将苏武置于北海,却谎称他已死,汉使也信觉得真。”
出使西域,只要去了活着返来的人,都能获得一大笔钱,运气好还能建功。但风险也大,使团全数毁灭于黄沙或匈奴人刀下,是常有的事。
“常惠和苏武一同归汉后,现在在朝中为中郎,管着典属国右曹之事,秩禄与傅介子同。不过他当年在苏武使团中担负的,便是‘假吏’之职!”
二人才晓得,任弘昨日半路被孔都尉派人追了归去,还接到了一份来自长安的征辟,除为傅介子使团的“假吏”。
“那有热炕,有铁锅炒的好菜,有滚烫的羊肉汤……”
并且在到达水草敷裕的罗布泊前,还要超越令人谈之色变的白龙堆、三垄沙,行进速率极慢,若不备足水和干粮,就要死人喽。
苏武是三年前才从匈奴归汉的,返来后担负典属国,俸禄中二千石,在汉朝官府的鼓吹下,他的事迹早已传遍四方。
比如来自会稽郡的材官郑吉,他是使团里独一一个南边人。
韩敢当一拍大腿:“苏子卿使匈奴,持节十九年不失,那个不知那个不晓!”
另有傅介子的一句话……
任弘点头:“然也,我这几天就要离任,与傅公派来的骑吏奚充国一起,去河仓城督造馕坑,筹办使团的干粮,来年开春傅公到达敦煌后,再一同出关。”
“我向步广候官保举了汝二报酬燧长,但候官以汝等不识字为由,没承诺。”
老韩有些发懵,这才想起来,任弘说过的,保举他做燧长的“大人物”就是傅介子。
“汉使依其言行事,匈奴单于听闻后公然大惊,信觉得真,这才承诺让苏武归汉……”
韩敢当固然四十岁了,但心还活在二十,有些不甘。
赵汉儿摸摸头上的发髻,笑道:“现在我想明白,想透了,我是堂堂正正的汉儿,想去哪,就去哪,也是时候,分开此处了!”
任弘也正有此意,对二人笑道:
任弘道:“对啊,这吏士,恰是常惠!”
毕竟韩敢当也不是能好好过安宁日子的人,只可惜空有一身本领,无处投效……
“就算做了燧长,也没意义了啊。”
任弘有些无法,按理说韩、赵二人都已增秩至比百石,当燧长绰绰不足,但没想到,汉朝对官吏识字要求严到这类程度,也难怪宋万耿耿于怀。
“实在……”
“到悬泉置就好了,另有十来里。”作为翻译官的卢九舌的确有说话天赋,全部使团中,就他能跟满口会稽方言的郑吉聊得来,语速还是那么快,说道:
任弘明天去了步广障一夜未归,赵汉儿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在半路遭受亡人盗贼,而韩敢当则嘿嘿笑着说,任弘这雏儿估计是升了官后过分欢畅,到乡中女闾找乐子庆贺去了。
而河仓城属于玉门都尉,作为军需堆栈,为长城烽燧以及西进东归的使团供应粮食、衣物、草料,在那就近制馕,的确最为便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