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秀峰忍俊不由地说:“姑父,有孙老在闲暇之余来陪您聊谈天叙话旧,想必您回籍以后的这段日子必然不孤单。”
“志行,让你操心了。”
孙五爷接过礼单,边看边喃喃地说:“英吉利怀表一块,法兰西手铳一把,美利坚抗风马灯一盏,法兰西自来火鸟枪十杆,英吉利呢布六匹,南洋金鸡纳霜一盒……本来满是洋货,在巴县确切有银子也不必然能买着。”
“你有没有去过道署,他有没有找过你?”段大章低声问。
“不能给你瞧,这但是志行贡献我的!”
韩秀峰揉了一把脸,接着道:“幸亏我巴县乃至全部重庆府的客家人不算多,但前车之鉴摆在那边,我等不能不防。如果任由本地士绅跟八省客商斗下去,别说防堵长毛和贵州的贼匪了,恐怕自个儿会先乱起来。”
“老五,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?”段大章哭笑不得地问。
每次械斗,广府人用红旗,客家人用白旗,分旗布阵,血腥厮杀。赢了的‘铲村’,先劫掠妇女财物,然后一把火将对方的村庄焚毁。输了的则重新堆积,杀返来抨击。如此来回,死的死,逃的逃,良田大片荒废,村庄变成废墟。”
韩秀峰顾不上开打趣,仓猝整整衣裳躬身道:“秀峰拜见姑父大人!秀峰回籍已有半个多月,直至本日才来拜见,还请姑父恕罪。”
“不管死的是客人还是土人,都成了叶名琛叶大人的捷报。明天斩杀了多少贼匪,明天又杀了多少长毛,三天两端发六百里加急向皇上报捷。论剿匪,曾大人也好,向帅也罢,恐怕连僧王都比不过叶大人啊,他官帽上的顶子,真是用血染红的!”
客家人得胜后,房屋被土人放火烧毁,约莫三千多名无家可归的客家报酬寻求庇护,竟信奉并插手进匪首洪秀全的拜上帝会。换言之,如果没那三千多客家人,长毛也不至于闹成现在如许。”
“他应当是充公到湖广的战报,如果收到武昌沦陷的动静必然会星夜赶往夔州,毕竟身为川东道他守土有责。”
“这么说曹澍钟在巴县呆不了多久,很快就要移驻夔州督办防堵。”
段大章愣了愣,旋即扶着他的双臂感慨万千地说:“恕啥子罪,百善孝为先,你是回籍丁忧的,天然要把家里的事安排安妥才气出来。”
“可夔州那边要防堵长毛,我重庆府南边的几个州县一样要防堵贵州的贼匪,难不成他筹算将如此重担交给重庆知府和綦江知县?”
“衙门不管吗?”
让韩秀峰啼笑皆非是,孙五爷竟毫不粉饰地带着几分妒忌、几分恋慕地说:“这就叫人怕着名猪怕壮,个个晓得你段大章做过大官有的是钱,连宅院都盖这么气度,那些贼盗不惦记你惦记谁?”
“此话怎讲?”段大章不解地问。
段大章转头瞪了那位老者一眼,收起礼单笑道:“志行,刚才帮衬着欢畅,竟忘了先容。你不是曾在信中跟我提过将来筹算送娃去鲤石书舍吗,这位便是瓷器口孙家的孙五爷,也是你姑父我和黄永洸一起耍到大的同窗。”
“没花多少,只要姑父喜好就行。”
“这倒是,不过在外为官时总惦记家里,可回到家以后又……又有些想外头,或许是动静太闭塞。你来得恰好,跟我说说京里的事,说说两江和湖广现现在的景象。”
比如此次来江北拜见段大章,不但让陈虎等人呆在城里也没让关班头送,免得被人弹劾他让官弁服侍照顾或把衙门差役当作奴婢差遣。
王在山年前就辞掉了县衙的差事,既不是官员也不是衙门书吏,天然没那么多顾忌,就这么雇了几个脚夫背着早筹办好的礼品,陪着韩秀峰一起赶到段家花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