岂料苏媛硬是瞧都没瞧她,颓自行过她的身侧,入了正堂,脚步没半点游移停顿,这便是所谓视而不见了。
因着久居上位,她早已练就了遇事不慌的沉稳心性,只是微微颦眉,缓缓行过中庭的廊道,往正堂去了。
正堂内,正襟端坐的赵立冷冷的看着门外无声抽泣的女儿,对着迈步入内的苏媛微是点头表示,却还是不发一语。
得妻如此,夫复何求,甚么蜜语甘言在此时都未免显很多余了。
赵婉正自黯然神伤,闻得身后熟谙的脚步声,便即扭头去瞧,通红的杏眼泛着浓浓的委曲,自是想向阿母寻求安抚的。
赵立如万年坚冰般的冷俊脸庞终是暴露些许神情,既有无法,亦蕴着丝丝惭愧,女不教,父之过,也是他常日忙于公事,过分忽视对女儿的管束,才让她养着这般肆意妄为的脾气。
“翁主虽稍嫌孟浪,然依着陈関所述,翁主与婉儿应是熟谙的,想来两人过往也是经常混闹。本日陈関是因婉儿神情惶恐的返身奔逃,唯恐其遭到贼人惊吓,才没顾得上理睬来人身份便急于脱手,故翁主遭创,婉儿也难辞其咎!”
苏媛伸出纤纤玉手,抚着他那紧握的拳头,出言欣喜道:“我待会便让家老去贤王府给王妃递拜帖,我与王妃也是熟谙的,她颇是贤淑温良,乃是出了名的好脾气,想来不会难堪于我,何况我乃医官,对跌打创伤也是在行,恰好能去为翁主治伤,若真无大碍,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。”
换了常日,苏媛或许会因疼惜她而心生不忍,然此时却没这心机,盖因她深悉自家夫君赵立的脾气,若非女儿闯下大祸,他顶多用板子责打几下,出言怒斥几句,反是在怒极之时,他不会说半句话,措置手腕却更加狠辣。
赵立羞惭之余,便是恳请昔日的老长官卫尉公孙贺,但愿能从卫尉府调阅自家女儿的随扈录事册簿。
刚拐过回廊,她突是立足止步,两道柳叶弯眉微微扬起,面色颇是沉凝。
他将桌案上的一本丰富册簿递给行至身侧的苏媛,让她阅看。
之以是要惩罚她,非是全因随扈禁卫踹倒了贤王的嫡长女,此事或许错不在她,羽林军候也只是尽忠职守,反是翁主刘征臣举止孟浪,说刺耳的,也算自作自受的。
公孙贺自是不会推拒,毕竟赵婉乃是赵立的亲闺女,要调阅她的录事簿不算坏了端方,且天子陛下也是听到了,却没多说甚么,显是持默许的态度,他也就干脆做个顺水情面。
何如赵立心机细致,从陈関的言谈间发觉出了某种耐人寻味的意味,便在酒酣耳热时决计套话。
她对此类册簿的形制很熟谙,乃是虎贲羽林两军长年相沿的录事规制,大多用于向上官回报之用,此乃腾本,副本想来已然入库备查。
右中郎将不言不语时,甚为残暴无情,这是郎署将士多年来总结出的真知灼见,各府署的很多官员也是对他的冷脸犯怵的。
赵立冷峻的神情缓缓崩解,眸中蕴着浓浓的疼惜和不舍,家中遇着大事,本当是他这一家之主出面应对,何况此番是要登门赔罪的,指不定要受人冷眼,还得忍气吞声,他却因身份敏感而不能亲身前去,反倒要让自家婆娘为女儿清算烂摊子,内心实在难受得紧,惭愧得紧。
念及至此,苏媛内心格登一下,猜想女儿此番怕是真的闯下大祸了。
“上门赔罪吧,然我官居右中郎将,不宜登门拜见贵爵,还得委曲你带着婉儿,以拜见贤王妃和翁主为由,到贤王府走上一遭……是我对你不住。”
厚厚的册簿,说是小贵女的案底未免过分,但无疑可谓黑质料,黑汗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