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及中伏,诸多相干府司已是齐齐动员,出人出钱着力,竭心极力的协从太子殿下在塬南邑东郊的筑路大业。
刘沐向来对数字极其敏感,此番筑路预算皆已列册,且尽皆熟记在心,瞧见他那模样,真真气乐了:“你开口就要一里万金,竟想从中攫取三十余倍暴利,那副奸商心肠实在黑透了!”
陈煌却未是以骄易卓天孙,他也晓得天子陛下对大农府诸卿是极其信重的,何况卓天孙的女儿卓文君还官居大长秋,乃是皇后的首席属官,实打实的天家近臣啊。
能跑的火车模型,他们早已从清河王刘乘那得着了,常日皆是爱不释手,却没推测这玩意真能付诸合用,且另有如此大用。
陈煌忙是应诺,心中不免讶异,没想到自家脾气暴躁的小主子竟另有此等细致心机啊。
恰是此时,袁盎这位元老重臣的感化就非常庞大了,德高望重的袁公在汉廷可没甚么人走茶凉的说法,对整套官僚体制运作流程又是清楚得紧,从旁指导太子殿下该召见甚么人,该奉告甚么府司,该如何公布公文,又该让哪位府署诸官遣快马向其在外头避暑的直属公卿请批。
陈煌是看着刘沐长大的,少府陈氏又向来是天家最信重的家臣,故陈煌向来与刘沐靠近,此时也没吓得颤栗,反是略带委曲的出言喊冤。
然闻得有袁公从旁“帮手”,接获公文的公卿将相们毫不游移的就批允了,这是种多年积累的信赖感,当今的大汉朝除了袁盎,再无旁的大臣能有此等威望了,便连耄耋之年的前任宗正卿刘通都是远远不及的。
饶是如此,圁阴城表里的数条钢轨总长虽不过十余里,然耗赀之巨已领少府卿陈煌几欲吐血。
天子刘彻之以是不吝请动太上皇刘启出面,延请已告老致仕的袁盎出任宫邸学舍的首任祭酒,而非由太学祭酒卫绾这位穷首皓经的帝师出任,正因袁盎历经四朝,一起从底层官吏做到丞相,高居相位十余载,其政治历练和实务经历在当今大汉还是无人能及的。
去岁天家贵胄们曾随太子殿下出巡圁阴城,不但亲目睹识过在钢轨上奔驰的火车,更是喝彩雀跃的乘坐过,且还细细察看扣问,以连络过往所学撰写了实际陈述的。
六月下旬,长安表里骄阳似火。
陈煌还是觉着不太靠谱,复又硬着头皮道:“殿下,饶是如此,塬南邑府库里攒下的公帑怕也不敷支应吧,一里钢轨破钞近愈万金,若要铺数十里……”
卓天孙随即出言解释道:“少府卿容禀,此番在塬南邑构筑的钢轨驰道非是供火车行驶,而是让平常货运车驾驰行,诸般形制多是同于秦驰道,仅是用钢轨代替木轨,故不必用上等精钢,只须适度坚固的钢材足以。”
若只是太子刘沐这小屁孩主事,公卿将相接到部属请批的公文,多会是游移难决,乃至极有能够直接返京看看真相再做决计,毫不会信手批允的。
测量,画图,定线,轨距……
刘沐微是颌首,摆手道:“你与他说吧。”
要贯彻实际出真知的治学理念,再无人比袁盎更加合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