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现在镇中所积粮谷已经不敷十万斛,勾连大江之水道多有干枯,单凭堰埭保持,淝、涂之流也仅仅只能保持到月尾,便要断航……”
纪友在席上建议道。
沈哲子闻言后,双眸微微一凝,继而便嘲笑道:“堂皇大道,有志者并行,曲士本就异途,有何必强乞降鸣?自反而缩,虽千万人,吾往矣!世道久沉湎,群贤俱虚事,大道所指,我自为天下先。人以性命托我,何故吝于丝帛?亡者礼葬,生者眷养,不独此役如此,今后凡有战阵所没,俱都循于此礼。有劳思玄等访阅旧籍,尽快定出军葬礼节,勿使烈骨久曝于外!”
沈哲子固然下了船,但并没有在淮南一众僚属簇拥下拜别,而是默立在船埠途径侧处,两臂高举双手抱拳,每当一辆载运这些义士尸身的板车行过期,便作揖见礼以谢。其他世人也都有感于战事之惨烈,得胜之不易,或是一时候有些不能了解沈哲子的行动,但也都默立在后,各自作揖。
但是杜赫所言之窘境,沈哲子也一向没有忽视。如果雄师大肆出动巡守豫南,给养题目是一个绕不畴昔的槛,淮南军以王师自居,当然不能大肆掳掠处所,但就算是向那些乡土宗户强征,此前奴军已经收割过一茬,所得可否保持雄师所用也要存疑。
这也不需求等太久,沈哲子归镇七八日以后,沈牧等几路追击的人马便纷繁有动静传来。而伴同这些动静一同返回寿春的,另有钱凤一行。
淮南资粮物用匮乏已经是一个难以处理的困难,就算吴中村夫们更加热切的支撑,但在水道即将断航的环境下,能够投入的援助也实在有限。固然此前缉获奴军大量物质器仗正在运回镇中,但这此中粮食是完整没有。
那些捐躯将士的尸身,被一具一具从战船上搬运下来。尸身固然已经生硬,伤口也都固结血痂,但是从那些破坏的衣甲,以及这些人死前那一刻凝固在脸上的神采,大抵也能猜度出他们临死前是如何一种表情情怀。
步队思惟得以同一,接下来才又讲回眼下详细的事件。
但杜赫讲起来还是忧心忡忡,这是因为他深知沈哲子对北伐之事的上心和热忱。现在大敌以溃,摆明是一个能够大肆挺入豫南以光复失土的良机,并且能够趁着豫南本地那些乡宗正群情混乱、不知该要如何应对的环境下,用极小的代价便建立起统治次序。
但这就是世道,如果他们敢抵当从而突破这类默契,那么今后天然会被其别人所抵抗,落空了世家安身于世道中那种守望互助、相互提携拉扯的立品之本。但从私心来讲,这一桩大功乃是永嘉以来晋祚复兴的最首要一战,足以让与事者俱都名列青史。在坐这些人,又如何甘心与不相干之人分享乃至于篡夺这类机遇?
沈哲子闻言后便笑起来:“诸位各守所任,勿为琐事扰乱。今次淮南实无必守之理,艰巨之际,能于此境同事,已是性命相付。现在大事将定,若我连这一点担负都拿不出,则实在枉为首长,孤负群僚,今后又何敢言相约了望!”
不过心机灵敏之人,在略加思忖以后,也都渐有了然。沈哲子这么说,很较着是对台内有所防备,不肯意太早让台中的手伸到淮南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