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鹤唳华亭：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> 第58章 百岁有涯(2)
定权不忍再看，回身欲走，忽闻张陆正道：“殿下，另有一桩小事，臣感觉有些蹊跷。”定权立足道：“孟直请讲。”张陆正低声道：“八月廿七朝会前日，齐王来臣家中，曾用过一张手书，笔迹竟与金错刀有八九分相像，却不知是何人作伪。殿下今后无事，可细细查访，切莫让宵小之徒钻了空子。”定权只觉此事听来模糊有些耳熟，一时却没法清楚记起，点头道：“我晓得了，孟直请……”“保重”二字如何也说不出口，此话便只说了半截，再无下文。
太子奉旨归宫，已闭宫门毕竟还是翻开了，只是不免又请了圣旨记了档。定权问知天子已然睡下，倒是悄悄舒了口气。且非论明日如何，起码彻夜不必再多费口舌了。
卢世瑜非但是定权的教员，也是张陆正的座主，他这几句话里，不但辱及了先师，更是诟詈了先帝，定权狐疑本身听错，半晌方低声斥道：“孟直！”张陆正渐渐摇首，道：“人之将死，其言亦善。若臣此生还能再见殿下一面，本日也决然不会将这话说出口。殿下欲成绩帝王奇迹，则四月、玄月之事，便再不成行。若非四月之事，又焉能生出八月之事？长州便算一时相安，以臣之肤见，只要李明安尚在，只要陛下削兵罢将之意未止，长州城迟早还要大乱。殿下止得住此次，还能够止得住下次吗？徒留遗憾，徒留后患罢了。殿下心中的抱负，臣也略知一二。如果殿下执意要学卢大人，臣无话可说。臣只怕后代修史，无人会晓得殿下本心，殿下只能落一个柔嫩寡断、瞻前畏后的恶名。臣虽不敏，也曾闻天子之孝，异乎庶人。如果殿下心中尚存着我朝天下，祖宗江山，亿兆黎庶，那臣便劝殿下，先舍末节，再成大孝。”
定权的面色白如片纸，半晌方开口道：“孟直，你不必担忧，我明白你的意义，只是……”张陆正叹了口气，道：“殿下，臣深知，有些事情，殿下是不为也，非不能也。只是如果到头来，这万里江山，落入他手，殿下才真恰是孤负了先帝，孤负了贡献皇后，孤负了卢大人，也孤负了臣躬。臣本日所出，皆是肺腑之言，还望殿下细察。”定权很久方缓缓点头，起家道：“本宫明白，全都明白。孟直，本宫答允你，若真有万里同风的那一日，本宫修史，你张陆正仍旧是君子君子，是孤直忠臣，你张家一门都是。”张陆正两手俄然死死抓住了狱门木栅，颤声问道：“此话当真？”定权点头道：“是。”两行浊泪自张陆正腮边渐渐滚下，半日方道：“谢殿下。”
周循被这番话说得半晌没了言语，很久方哭道：“臣本是百无一用之人，怎敢迷恋高位，只要能留在殿下身边端茶送水，才算是臣的善终。”定权淡淡一笑，道：“你并不是个胡涂人，如何尽说这些胡涂话？去吧，都去吧，我安息半晌，还要再去见一个胡涂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