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鹤唳华亭: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> 第85章 岂曰无衣
常朝例无大事,亦无太子可置喙之政事,定权不过是泥塑普通占有御座下东面一角,静听省部台朝臣向天子汇报各衙公事。气候愈寒,人多疲弊,朝堂的辩论较平常也少了很多,斯须再无人出列陈词,天子正欲命令散班,忽有一青衣近侍捧回一封公文,向陈谨使了一个眼色,陈谨赶紧接过,奉给天子。函口朱泥上封着两三枚褐色鸟羽,恰是一纸军文。天子亲身剥去封泥,开启后只看了一眼,刚才收缩的双眉便伸展开来,进而拈纸的双手都微微颤栗起来。定权晓得定是捷报无疑,也悄悄松了口气,见天子立即低头看向本身,双目交叉过,便微微点头,以见知情。
定权自正位东宫以来,从未受过天子如此嘉奖,何况还是于大庭广众之下,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,也不敢昂首辩白天子脸上的神采,赶紧跪倒答复道:“臣不过奉召转递陛下旨意,效奔走驰驱之力罢了,陛下厚爱,臣愧不敢当。”他惺惺作态,群臣天然也跪倒一片,齐颂“陛下万岁”“殿下千岁”一类赞词。天子含笑命众臣起家,又叮咛不管官阶高低,在场者皆赐御酒一壶,散朝后各自支付。方对定权道:“太子本日陪朕午膳罢。”
语音方落,两班朝臣不待天子表示,纷繁出列致贺,致贺之余,不免交头接耳。中书省及枢户部首长难掩满面高兴之色,干脆当众相互拱手请安。定权将檄文偿还御座之时,竟听得天子悄悄舒了一口气,方欲辞下,忽见天子悄悄向他摇了点头,不解何意,向天子身后稍退了两步,叉手以待命。及群臣噪动稍缓,忽闻天子开言道:“此捷乃朕御极以来之大盛事,此皆赖各位臣工尽忠国事,高低同力,方得此大幸,朕心甚慰。”又转眼看了定权半晌,点头道,“太子亦辛苦。年来众卿常以国朝家法向朕进言,朕岂不知储副以养德为本,只是此役为国度之最严峻事,朕觉得天子百姓,当各有职责担负,无一例外,是以也叫太子间或亲至省部,勘察事件。耳闻目见,太子办事慎重,处罚恰当,国有储君如此,朕心甚慰。”
赵王定楷在日落前自嘲地一笑,世人皆有善于之事,他那本日在朝堂上出尽风头的兄长惯于忍痛,而他却惯于忍痒。只是或许人皆不知,痒实在比痛更难忍耐。
定权任她玩弄,接着笑道:“当日只道是奇耻大辱,恨不能不教半人得知,没想到终有一日也能够当笑话来讲。”阿宝亦浅笑回应道:“是这个事理,只要光阴充足悠长,有很多事情本来不过就是笑话。”定权点点头,语意中很有顾恤,“我去了,你再回笼睡一觉罢。”阿宝道:“殿下不说,我也要睡的。”定权顺手将她身上道袍的衣领又替她裹紧了些,靠近她耳边低语道:“我今晚便不过来了,你好好歇歇。”又道,“气候太冷,离御炉日另有些时候,不好单给你这里先生火。我教你个别例,说你要熏衣,叫人多端几个熏笼放在屋里头,也是一样的。”阿宝推他道:“快去罢,失了朝时,有殿下再解带子的机遇。”定权伸脱手忿忿地在她鼻梁上重重一刮,道:“真失了朝时,看是坏了我的名声还是坏了你的名声。”
是以事皇后仿佛非常欢乐,忙命宫人叮咛膳房临时多增加了几道菜。一时齐备,又忙命人给定楷布了几箸酸笋和鲥鱼鱼干,勉强笑道:“这时节鲥鱼可贵,我记得你哥哥最喜好这东西,你口味随他,夙来也爱吃,就多吃些罢。”定楷谢恩笑道:“是。”她既然提起了定棠,定楷便一边拣起鲥鱼渐渐吃尽,一边随口问道:“哥哥克日有信给嬢嬢吗?”皇后呆坐了半日,方道:“前次来信,还是八月尾的事情,说王府地处卑湿,破败不堪,待要重修,又恐你爹爹见怪,便这么一向拖着,现在便要入冬,也不知如何告终。”定楷宽解道:“嬢嬢不必过于忧心,儿这几年俸禄倒还存着些,哥哥既然需用,着人带给他便是了。”皇后点头道:“你现在还小,尚不知需用钱处,比及将来娶了王妃……”此语未完,两行眼泪便定定直落了下来,泣道:“娘现在只要你了,若你再离了娘身边,娘这生可如何过得下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