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主持内里,亦是吟诗一首,博得合座彩,不免越建议了兴趣。及等散了场,她心中度量,今番本身虽说不得八面小巧,非常全面,却也是经心而归约莫也算过得去了。有此一想,她心中松了一口气,面上的笑容倒是更胜,且笑着叮咛管家等好生清算了去,本身则扶着春纤的手,含笑道:“你瞧着本日如何?”
如海唏嘘一声,却还强自收敛心神,且自考虑。
说来也是应了如海之言。这泰州虽身处江南之地,素为鱼米之乡,到底天有不测风云,今番倒是先有水灾,后有洪涝,赋税又重,虽说乡民家中且多有些粮米银钱,到底只见着米粮一日日耗尽,渐生不稳。这原该赈灾的,亦是得了今上恩准,令与银米赈灾。谁知本地的知州张建倒是个贪婪不过,既是想着本地到底是鱼米之乡,原都是地主,到底家有积储,很不必非常赈灾,便将粮款笑纳了大半;次又盼着赋税上面再捞一笔,竟是催逼不放,背面再一想着积累下来办理上官,一应银钱俱在内里,竟是又加了一层。这等油锅里的银钱也是捞出来花,何况其他,这张建倒是个夺目之辈,且办理上面不吝银钱,竟在此地做耗数年,官衙高低俱是腐败不堪。
“女人一应安排,可算尽善尽美了。”春纤面上亦是含笑,口中也是夸奖的。只她瞧着黛玉面有倦色,不免又劝道:“只是女人可得好生歇一歇,今番但是累着了。”
原是半百的年龄,历经世情,如海自也不惧一个死字,人谁不死,又有何惧?只要一样:一日本身放手而去,女儿黛玉无人倚靠。此番虽已是拜托了亲眷世交,知己同窗等一应可靠的,到底半子尚未搜索到一个好的,心下且自不安。
黛玉早已含笑相迎,听得这话,她不免抿嘴微微一笑,一双似水的眸子如同弯月,上前便拉着江澄的手,且打趣道:“这是天然,你但是我三催四请,尚且一顾的高朋呢。倒履相迎且不及,如何敢慢待了去?”
春纤原在黛玉身侧,未见江澄,便想着以许莹之聪明全面,叶谙之和顺靠近,黛玉犹似更看重这江澄一些,此番见着了她,实在多打量了两眼,倒是心生感慨:实在明丽鲜妍!
管家忙一一报来。如海听得本地一干大小官吏俱是到了,眉头一皱,忽而想起先前一样事情,由不得感喟一声:他们这是心生慌乱,又无人主持,方病急乱投医,竟到了本身这一处。如果如此,本身却要考虑一番了。
如海原是心机机灵之辈,虽则骇怪愤怒,到底是经历过风波的,只半晌工夫,便是沉着下来,当即又将那急报细细看了一回,方昂首问道:“来者多少?当今可在大堂当中?”这虽是大事,他为巡盐御史,却也并非本地父母官,自不能代为掌管,且今番还是那等武事。那些官吏将这急报送来之意,他是了然,却不能插手这些事件,在这等波橘云诡之时,徒引猜忌。
他是深知女儿本性生出的一片痴意,唯恐她悲伤伤神,又是思及近些光阴以来,本身常常手札送了世交知己等处,虽也是得了信,亦是信人,本身到底还是安排了五六处,只做万一之想。他们原是他半辈之交,素有来往,本身若非考虑到女儿身上,断不会做旁的猜忌,可今番却多有小人之心猜度,可见亲疏两字的紧急了。
春纤犹自感慨,那边儿江澄含笑且与黛玉谈笑两句,忽而见着她身后站着的春纤,倒是没见过的,也多打量两眼:眉眼细巧,发如墨肤如雪,唇角噙笑,虽不过是秋香色的纱衫,系着白绫裙子,却犹自讳饰不过那一段明丽的秀色。她不免生出几分喜好,又与黛玉道:“不愧是你熏陶出来的,真真是与旁个分歧,只瞧着面善,倒不知那里见过普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