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见着他如此,心下一转,虽不知如海为何如此,但是父女本性,天然不肯父亲担忧挂怀,不免柔声劝道:“父亲为何如此挂怀?表哥如何,到底是二娘舅家的家事,我们虽是姻亲,到底不是一家子,纵有那般的心,只怕也一定能极力的。再者,当今表哥尚小,老太太护得紧,待得大了,他自家晓得安身立命四个字,又脾气聪明,想来一定不是别的一个苏老泉呢!”
好是半日畴昔,父女两个方才缓过神来,且又说了一番别后思亲之意。林如海才令管家取来热水梳洗,因道:“你身子弱,千里风雨一起行来,自是颠簸艰巨,现在又是悲伤一场,却得早些归去安设才是。你我父女既是团聚,倒也不在这一日的工夫,翌日再细说各种,亦是不迟。再者,你二表兄千里相送,到底是一片情意,我得意去见一见他。”
如海听得这话,倒是皱眉。他原是世家后辈的出身,又从科举而来,资质自是不俗。但是,于天禀以外,他也是勤恳向学而又知世情事理的,不然也不能年事悄悄,便能一举而成探花,而后为官亦是一起顺风,竟成帝王亲信。似宝玉这等惫懒,不知世事,自为他所不喜。
这等窜改,若非有所波折,原不该如此。这实在让他生出些心伤之意来。可看着女儿殷切的目光,林如海也说不得甚么旁的话,只在心中感喟一声,便伸脱手抚了抚黛玉的乌黑的发丝,道:“你长大了,更加似你母亲。”
如此说谈一回,黛玉到底身子娇弱,便有些神思倦倦。春纤并紫鹃见着,忙将阁房大略清算一回,就扶着黛玉入了内里,且自安息,本身人等则细细清算一应物件。如海独占黛玉一女,素爱如珍,一应安插俱是本身亲身遴选而出,竟都不俗,饶是春纤紫鹃等在贾府见地过的,见着这般,也只得收起大半黛玉平日所用,只取了入笔墨纸砚等平常得用之物,亦是安插在侧,又将行李清算出来,色色安设安妥。
声音如同杜鹃啼血,别有悲惨之意,倒是黛玉考虑其昔日弟夭母亡,本日父亲又是病老之态,实在有些忍不住,竟落了两滴泪。如海见状,想着今后各种,不免也心生悲惨之意,且搂着女儿低声安慰好久。
她口中说着,便又起家倒了一盏茶,且送到如海手边,含笑柔声道:“女儿现在返来,虽年事尚小,行事多有不敷之处,到底也在外祖母那边见地过的,倒也能帮衬着一些家中事件,只盼着爹爹能省那么一点心,好生将养。”
旁个犹自不觉,春纤却不免再三细细抚玩,心中叹惋不已:似这等处所,方能养出黛玉这般出尘脱俗的骨中气韵。可惜,今后林如海故去,这扬州林家的园林,只怕也要随之泯没,只能留于影象当中了。
若只说亲戚情分四个字,究竟那宝玉也是舅家后辈,虽是外甥,他不能也不会理睬很多。但先前岳母常常有提及女儿黛玉,竟有亲上做亲之意。他原想着林家数代单传,竟无族亲,自不能立嗣子,本身又大哥体衰,一定能支撑至女儿出阁。如果那宝玉果然聪慧贤达,且与女儿自小一道长大,情分深厚,岳家很有些权势,本身借势而为,且筹齐截番,一定不能将家中数代堆集尽数与了女儿,只将些浮财长进与国库。
一起行来,黛玉当然是见着昔日气象,心生眷恋记念。春纤等瞧着一起行来,繁华之气尽数洗去,唯有天然之意,风雅之气,倒也心生讶然。扬州地处江南,本就是烟雨水乡,连着呼吸之间都透着别样的津润之气,房舍屋宇自与都城分歧。一眼望去,亭台楼阁,回廊甬道,自是一派粉墙黛瓦般的适意,又或小巧,或古朴,或高雅,不一而同。兼着花木扶疏,溪泉奔涌,鸟语呢喃,风声细细,越加添出非常的风骚高雅,一步一行,竟有移步换景之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