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里有送这个的。只怕林女人见着了,又得恼了。”袭人见着那帕子已是旧了,不免皱眉,又要翻出旁的来:“屋子里自有好的呢。”晴雯倒是与潇湘馆来往走动也多,于针线又极通的,只拿来帕子瞧了两眼,便晓得这是黛玉的针线,想来世昔日所赠,便插言道:“这原是林女人送的,如何偏送归去?且又是旧了的,合该压箱底。”
“你这话便没意义。这人间百样人,原是一人自有一人的好处,如何比去?生来脾气便是分歧,背面境遇更难言说,反早就如此。若不是如许,千人一面,也没甚么意趣。”宝玉毕竟有天禀灵气,且生来一段痴心痴意,此时说来,也有些飘逸:“就如那兰花,生在深谷山涧之边,本性天然,又无打理,便二三十株在一处,天然也是常常分歧。与那花儿匠处的的兰花,全然一个模样,如何能比。”
有了这番暴躁,王夫人突入潇湘馆的时候,真是一阵风似的。谁想着等着她站定,凝神一看,一时倒是怔住了:贾母已是在此,正左手拉着一个宝玉,右手拉着一个黛玉细细说话呢。她不自发今后退了一步,才是站定,一双眼睛落在宝玉身上,见他那一块通灵宝玉并无半点分歧,方松了一口气,又与贾母施礼,含笑道:“原听得说他们拌嘴,媳妇便过来看一看。只是现在看着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微微一顿,就自将上面的话咽下去。
偏又有一个湘云,本就是有几分豪放侠气的,又知宝玉夙来心性,见状倒是替他生了愤怒,因道:“宝姐姐何必活力,这燕瘦环肥本就说的是身姿。多有将某家女儿比作杨妃、飞燕的,谁个能真成了她们不成?二哥哥并没有那样的意义。”
“你尽管送去就是。”宝玉犹自对峙,晴雯看了袭人一眼,见她垂着眼角站在一边不说话,便也点头应了一声,带着那帕子一起到了潇湘馆,说是如此。黛玉见那帕子虽旧了,却还是整齐洁净,心中也是微微一动,停了半晌,才自叹道:“表哥的意义,我已明白。说来那日原也是话赶话,一时恼了罢了。他与我自幼了解,我只当他做哥哥普通,不想普通都大了,还似小时候那般,并不晓得忌讳。虽说原是姑表亲,极其靠近的。到底,我自家姓林,他原姓贾,又有男女之别,竟不该如此的。”
此时一听宝钗这般道来,又见她面上作烧,竟与平日分歧。宝玉晓得本身有些冒昧了,听得这话,也不敢再说旁话,面上就有些难堪,只端了一盏茶吃了两口。
湘云并宝玉听得这话,相互都有些讪讪,竟说不得话。还是一侧的探春见着了,因拉了黛玉,笑着道:“林姐姐你瞧着他们,说得好不热烈,倒是将你我都抛到一边儿去了。”宝玉听得这话,方才也接了一句话:“偏你们安闲随心,还不晓得。林mm聪明,便不说话,你倒是嚼舌起来。”
“那毕竟是花儿,却不是人。”宝钗淡淡一笑,目光在黛玉身上一顿,才自道:“如果人,读书明理才是第一,如果去了这一条,才是好的,也不过朴素罢了。”
见此景象,袭人不免哭泣,又有些生怨,道:“也不晓得林女人与这白痴说了甚么,倒是让他这么一副模样。如果与老太太、太太说去,只怕又是一场气恼。若不说,就这么一个模样,可如何是好!”
“还恼着呢。”贾母又气又笑,眼中却有些亮光,又叹了一声,道:“也是我宿世不修,此生才修下了这两个小朋友。有的没的的小事儿,他们也得拌嘴两回,与旁人说话反倒不是那么一个模样儿。难不成真应了那一句不是朋友不聚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