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闻言瞧了那杏仁茶一眼,便知是春纤亲身做的。她本心竭诚,倒也不肯违逆了春纤的美意,虽心中还是有些莫名的不安,到底叮咛着端来,勉强吃了小半盏,又用了一块糕。只是口中虽是嚼着的,嘴里却不知如何的,只感觉没甚么滋味。春纤与紫鹃对视一眼,紫鹃悄悄儿地到了偏房里寻了雪雁并王嬷嬷,实在叮咛了两句看管屋子的话,方与春纤一道儿搀扶着黛玉往贾母地点之正房而去。
黛玉将那匣子翻开,从内里取了两个荷包,且赏与李嬷嬷,又道:“你也是一起驰驱的,必是倦了,且跟着春纤到屋子里歇一晚,明日里再说旁话,也是不迟。”
黛玉听得这些话,心内虽也哀思焦灼,一时也垂垂听了出来,当即又是感激,又是哀痛,只谢过贾母的安排,便要归去清算。贾母见着她如此,也晓得这般事体,她一个小女人家家的,一时受不住也是有的,且也劝说不得,便道:“你归去也好,且好生歇一歇,让紫鹃春纤她们好生清算办理起来便是。再者,这李嬷嬷原是林家的旧人,且在姑爷身边服侍的,想来你也要问一问她的,我便将她安设到你那边。”
紫鹃便说了原因。
贾母见讳饰不畴昔,也是一叹,伸脱手将她搂在怀中拍了拍,道:“放心。虽说你父亲病了,但约莫也不过是春寒秋冷,时节所感,兼着思念之故,方才有些不敷。及等你归去,好生承欢膝下,细细安慰,想来不出多少光阴,也就好了。”
黛玉垂下视线,心内却更加得攥紧起来,连着嗓音也透出些紧绷的不安来:“若我记得不错,这原是爹爹前次打发来送信的张嬷嬷罢。”春纤与紫鹃听得这话,面上微微色变,忙走到黛玉的身侧。
这般过了半晌,黛玉才垂垂回转,且瞧了那张嬷嬷两眼,她便起家与贾母深深屈膝一礼,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潋滟而忧愁,只望着贾母,声音细柔而微哑,道:“老祖宗教我,我、我该如何办?”声音犹带几分抽泣。
紫鹃已然取了黛玉的衣衫过来,目光在她脸庞上滑过,便一面抖开衣衫与黛玉打扮,一面含笑道:“今儿倒是奇了,老太太竟有如许的兴趣,连着一贯的时候都改了。说不得又是宝二爷那边闹出甚么新奇事儿来。女人说呢?”
那李嬷嬷原是个沉稳明白的,先前安慰黛玉的话虽是未几,却一句是一句,兼着暮年也是见过的,黛玉待她自是与旁个分歧。及等入了屋子,她就立时叮咛紫鹃倒了茶,且让李嬷嬷坐下说话。
闻说病了两字,黛玉两行清泪已是夺眶而出,顿时哭泣一声,忍不住抽泣哭泣了半晌,才是垂垂在贾母并鸳鸯紫鹃等安慰之下收住了眼泪。贾母原极爱这外孙女的面貌脾气的,又是近年来常在身侧,更加与旁个分歧,一时也生出几用心伤来,当即便悄悄拍着她的背,一面叹,一面道:“我的儿,你这是要揉碎了我的心肝啊。”
如此想来,贾母心内越加顾恤,只伸脱手抚了抚黛玉的背,指着底下站着的阿谁褐衣的婆子,轻声问道:“好孩子,底下那婆子你可还记得?”
“许是如此,他总有些奇怪的想头,倒是与旁个分歧。”听得紫鹃这话,黛玉略略感觉心安了几分,面上略暴露些许笑容,口中漫应了这么一句。春纤却正巧从外头端了杏仁茶并白果红枣糕出去,瞧着如此,忙放下了这两样东西,帮着收缀起来,一面又开口道:“女人这是去哪儿?外头恰是落雨呢,细心地上滑。”
“倒是她呢。”贾母并不睬会旁个,瞧着她如此,更加想着要缓缓地说来,不能惊吓住了她,便连着声音也透着些轻微细心之意:“今番你父亲又打发她过来,原是传个信儿的,要带你回扬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