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母见讳饰不畴昔,也是一叹,伸脱手将她搂在怀中拍了拍,道:“放心。虽说你父亲病了,但约莫也不过是春寒秋冷,时节所感,兼着思念之故,方才有些不敷。及等你归去,好生承欢膝下,细细安慰,想来不出多少光阴,也就好了。”
黛玉忙低声劝了一句,又问父亲林如海的病症如何,又是如何延医治病,用了甚么药,当今如多么等,倒是极其细心,并不敢有半分缺漏之处。那李嬷嬷原在林如海之处服侍二三十年了的,也是亲信之辈,自是清楚这些的,当即也是一一道出,又劝黛玉道:“老爷虽是病着,精力却还好,只是苦思太太小爷并女人。太太小爷原是去了的,再也不能。只女人本就是老爷的眸子子心头肉,倒是两地分家,常常闲了,总会念叨几句。我们做下人的看着,实在也是心伤,想来这回病了,老爷就更加得牵挂女人,方打发老奴过来送信。女人竟不必太担忧的,如果伤了身子,老爷瞧见了,岂不悲伤?”
紫鹃已然取了黛玉的衣衫过来,目光在她脸庞上滑过,便一面抖开衣衫与黛玉打扮,一面含笑道:“今儿倒是奇了,老太太竟有如许的兴趣,连着一贯的时候都改了。说不得又是宝二爷那边闹出甚么新奇事儿来。女人说呢?”
“倒是她呢。”贾母并不睬会旁个,瞧着她如此,更加想着要缓缓地说来,不能惊吓住了她,便连着声音也透着些轻微细心之意:“今番你父亲又打发她过来,原是传个信儿的,要带你回扬州。”
那李嬷嬷原是个沉稳明白的,先前安慰黛玉的话虽是未几,却一句是一句,兼着暮年也是见过的,黛玉待她自是与旁个分歧。及等入了屋子,她就立时叮咛紫鹃倒了茶,且让李嬷嬷坐下说话。
黛玉垂下视线,心内却更加得攥紧起来,连着嗓音也透出些紧绷的不安来:“若我记得不错,这原是爹爹前次打发来送信的张嬷嬷罢。”春纤与紫鹃听得这话,面上微微色变,忙走到黛玉的身侧。
闻说病了两字,黛玉两行清泪已是夺眶而出,顿时哭泣一声,忍不住抽泣哭泣了半晌,才是垂垂在贾母并鸳鸯紫鹃等安慰之下收住了眼泪。贾母原极爱这外孙女的面貌脾气的,又是近年来常在身侧,更加与旁个分歧,一时也生出几用心伤来,当即便悄悄拍着她的背,一面叹,一面道:“我的儿,你这是要揉碎了我的心肝啊。”
由此又劝说一回,非常慈爱。
在瞧见这婆子的面庞神情以后,黛玉由不到手指一颤,方敛了敛神,抬步走到贾母身前,一双眼睛却由不得又往那婆子之处细细看了两眼,才是垂下视线,与贾母敛衽一礼,口中道了一声安好,才又接着道:“外祖母唤我过来,但是有甚么话儿叮咛的?”
闻说此话,黛玉微微一怔。
那底下站着的婆子闻说此话,身子微微一动,却又规复了原态。春纤却瞧见如此,心中由不得生出几分古怪之意来,只是这会儿也来不及细思,也是普通安慰黛玉。
如此想来,贾母心内越加顾恤,只伸脱手抚了抚黛玉的背,指着底下站着的阿谁褐衣的婆子,轻声问道:“好孩子,底下那婆子你可还记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