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不过早做预备罢了，不是听你说，竟还不知有这么些事理。”探春知这话多数是场面话，却也笑着道：“怪道老太太一准儿预备起来，想我们这一点儿东西，也想着早点备下安妥，何况与林姐姐购置嫁奁这一件大的，更加要细心了。”
“我也是虑及此处，方想早早备下了才好。不然临时出错，相互面上须欠都雅。”探春点一点头，端茶吃了两口，才慢慢道：“我们虽有月钱，平日里也破钞得七七八八，必是省不下甚么来。倒是年下府里总有些金银裸子与我们，虽也有赏人的，到底无用，积年下来存了很多。我昨儿瞧了瞧，也有一大包，想来打几样金饰老是尽够的。”
宝钗目光微微明灭，面上却一丝儿也不露，只含笑道：“恰是这么个理儿。我虽不晓得旁的，头前也听嫂子提及过，她那些家具早两年就备下了的，这木料不必提，单单刷漆阴干这一条儿必得半载，背面甚么嵌螺镶金一类的倒还罢了。加上旁的东西，那里就那么轻易备下。”
平儿笑着应了，主仆两人便自作罢。她们都如此，旁处更加有些风生水起。
听得这话，凤姐便自嘲笑：“可不是，老太太不紧着林mm，且要与那不相干的？纵与了，怕也不得甚么好！”平儿晓得，凤姐自从有子后，兼着旁的林林总总，特特是宝玉婚事一件，已是与王夫人生出不小嫌隙，再不复头前姑侄同心敦睦的风景。只如许的话，她内心明白，口里须不能明说，便含笑道：“可恰是奶奶的话不错。且不说欧林女人自来可儿疼，现在许婚的也是上上等的才俊。单单头前的姑太太这一条，老太太爱屋及乌，必也要到处紧着林女人的。”
倒是探春想着赵姨娘既有此心，说不得那里就显出了陈迹，彼时与黛玉面上欠都雅，又在老太太跟前失了体统，考虑了两日，便寻惜春过来：“现在已是将将十月，明岁林姐姐便要出阁。我想着头前二姐姐出嫁，林姐姐也是特特寻了好东西做添妆的。我们虽小，事儿却也要做齐备方是。不如早些备下东西，也是平日做姐妹的一份情意。”
现在在贾家待嫁的女人且不止一个两个，重新算起，湘云、宝琴早有婚约，岫烟、探春亦是鸾盟有期，至如宝钗、李绮、李纹也已及笄，正要说人家的时节。现在黛玉这一桩婚事本就出挑，生要赛过了人去，偏又有个贾母为她筹措嫁奁，做出需求十里红妆的模样，不免招了些言语。
“姨娘这话从何说来？不说姐妹份上，莫非我做小辈的，且要抱怨老太太不成？”探春正了神采，起家摆手让小丫头退下，眉头微拧：“原我的事，自有老爷太太为我筹措。林姐姐那边也可如此。只老太太念着姑母，想为林姐姐经心，莫非谁能说一个不字？姨娘如果真要为了我好，再不必起如许的动机，更别提说出来！”
“这倒好，我那边尽够的。”惜春年事最小，这些金银裸子倒是存的最多，一时想到了便笑道：“只做甚么金饰，再有府里的技术这两条还须考虑。”
由此方才作罢。
探春原瞧着她过来时的神采，便知有些事体。只赵姨娘平日性燥心大，无事且要寻出事来，她自要弹压一二，方寻些闲话岔开了去。不想赵姨娘还是说出了这么一番不知大抵的话来。
探春惜春两人再三称谢，翌日便令人将金银裸子一准送了去。宝钗见了这两大包直是笑，忙令归还，偏两人早就叮咛了，也只合作罢：“罢了，我也不与你们难堪。只奉告你们女人，断用不着这么些的。背面东西购置好了，连着东西并用不着的都归还才是。不然，我再不敢经手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