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口里一叹,摇了点头:“是与不是,又有甚么紧急,只他若连临帖也不肯,怕是今后再难支撑家业。到底不是我们女儿家,原要在外头立业的,那里能尽数跟着情意的?不幸他一片赤子心肠,今后若不能立住,纵有这般家业,怕也要过得艰巨。”
“这里风口边,你夙来身子弱,细心吹着了,回屋子里再说。”顾茂闻声,便携她的手往屋子里去。待得入内坐定,又吃了两口茶,他方将事情一五一非常辩明白。
只虽这么想,宝钗转头一想宝玉的各种好处,又有昔日破钞很多心力财力,不免一叹,将头前的一番郁结临时压下――事到现在,也只合再磨一二岁,到了当今这境地,却也不差这一些个年事。
顾茜却正如黛玉所想,一时碰到了难事:“哥哥竟这个时候,还没返来?”
她心内想着,便起家往外头走去,立在廊上看了半日,方才回转。
顾茜听到此处,便放下心来:“这般看来,竟是功德无疑了。”顾茂含笑点一点头,见她并不提甚官运一类的话,内心一动,却未曾多说甚么,只将些闲话岔开。
顾茜早在院门口候着了,见着顾茂返来,便带着三分欢乐,三分迷惑,一径迎了上来:“哥哥让我好不焦心,只说有甚么事,现在瞧着,想是功德儿?”
及等冬去春来,冰雪渐消,几株早桃绽出夭夭艳色时,宝钗早将先前考虑放下,且还是与姐妹顽笑走动,并不提一个字。倒是黛玉望着□□如许,又见府中很多纤细处一日不及一日,她心内早渐生了些郁结缠绵之情。及等三月,瞧着春桃渐消,又勾起些春愁旧怨,也不知如何的,竟就写了一篇《桃花行》,内有很多幽怨哀枉之意。一时与姐妹们瞧了,皆尽有些感慨,后晌又有湘云题了柳絮词,世人便一产生出些春愁来,复又预备凑个诗社。
幸亏又过了半个时候多,顾茂竟就回转来。他本是慎重人,今番却显出年青的意气来,一见便瞧出是有功德儿。更别说跟着他来的婆子长随等皆是满脸喜气盈腮,府里人等瞧见,俱是放心下来,复又生出喜气。
独占一个宝钗,虽也为迎春欢乐,但是回家来细细一想,又不免生出些烦闷羡慕之心来――论说面貌才气,脾气风致,她□□都比迎春强出一头,偏如本年事渐大,婚事仍无处主张。先前宫选再不必提,背面宝玉这一处,虽有阿姨王夫人非常故意,但是贾母并贾政两处,她却算不得上佳之选。
听得这么说,黛玉冷静想了一阵,总觉另有些旁的原因,只说不出来,便有几分倦倦起来:“许是如此罢。”口里说着,她内心却忽而想到顾茜那边,暗道:她虽还是那么一小我,可现在景况再不不异,想来言语行事,竟都重头改了去的。畴前便感觉她不轻易,现在想来,竟艰巨得很,倒不知现在可都快意?
紫鹃内心吃惊,但是转念一想,却也明白过来,因道:“女人平日那般想,不过一则还小,世上的经历竟还少,不免有些思虑不周之处;二则实说了,竟有些悲观的。现在渐次回转过来,又是进益了,天然不能同畴前那般了。”
底下的婆子一听她声色分歧昔日,更加不敢昂首,忙将外头的话回道:“女人,外头传了话,道是圣上忽而亲临翰林院,里头便担搁了下来,究竟是个甚么风景,倒是一丝儿也不敢透出来的。”
如此想定,她方感觉好了些,昂首看到窗外,见着外头芳草藤蔓,苍翠青冷,一阵风拂过,更加显得垂累敬爱,不觉内心微微一动,暗想:现在已是将将腊月,转眼又是一年,也不晓得来年春暖花开,又是如何一番风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