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虽则家业倾颓,但是只消这柳大爷能担负起来,一时起来也是常有的。”黛玉口里附和,面上却未曾暴露忧色,反疑道:“只如许的人家,若说极好,却也算不得。”
这话说得堂皇明白,黛玉听得怔忪了半晌,方幽幽叹道:“果然如此,那便好了,我们今后也不消为晴雯忧愁。”口里说得一句,她垂眼将一盏茶吃了两口,内心却有几分空落落的,只不知如何言语。
说到此处,黛玉眉间愁色更浓了三分,目光微动,复低头瞧着茶汤微碧,只觉一缕暗香浮动,悄悄得生出几分幽寂。紫鹃见了,动了动唇角,却又晓得她正自伤感,一时不敢再说下去。
“这又从何说来?”紫鹃一怔,也是凑过甚看去,看得两行字,她便呀了一声:“竟有这般事!那柳家也忒不知礼数,倒说甚么大师子,竟还不如我们如许的小门小户!”她这话说的不错,柳家在这件婚事上头,实有几分不当――阿谁好人家,令人送庚帖礼单的时候,东西竟不成双成对儿的?
说着,黛玉便拆了信,只看了两行字,便自瞧住了。待得一准儿看完,她不由长长叹一声:“这世上真甚小我也有!原与人有害,于己有利的事,偏要做去!”
因着着恼,又实未曾经手,里头的细故她未曾分辩明白,顾茜一时也不知从何动手,便只劝了一回,又让她将嫂子多女人请来发言筹议。至如背面,便是顾茜自个儿的设法:依着她看来,旁的且不说,头一个需求将那丫环拿下,生要做个上马威,至如旁的,却要细细查访,看着哪一处出了差池。
各种事儿出来,晴雯兄嫂便觉这婚事渐生不当,只不敢出声悔婚,又无从张扬说道。倒是晴雯晓得后,一时恼了,竟要亲身扣问明白。只她一个出嫁女孩儿,这些事那里能本身筹措,立时被拦了下来。她见着如此,只得往顾茜处诉说一回,虽未曾泪眼汪汪,却也实在焦心。
“瞎,那些也都是小事罢了!”多女人坐在一边听了,便端起茶吃了小半盏,方嘘出一口气:“依着我说来,只消那柳大爷是至心实意,旁的又算甚么?不管是他姑母内心存了嘀咕,还是那头小人作怪,到底抹不去这一桩婚事!若真是以生了成见,将好好的婚事毁了,方是称了那一起子小人的心!既如此,明显堂堂出嫁,做了那柳家太太,她们且要气个倒仰!再有,若真是他那姑妈使的手腕,成了婚她也就消停了,总没得让外甥另娶个后妻来!这世道,除非皇上,甚个做后妻的,都要比头前差两层,能有甚么好人物?至如仆妇丫环这一类,背面她做了太太,该是如何打发自打发了,也是清平悄悄。”
“虽是有事儿,却不是她的。”黛玉将个绿玉镇纸压住信笺,两根翠绿般的玉指悄悄敲了敲,一双眸子朦朦如水:“倒与你普通,都为了晴雯。”
“女人说的甚么?”紫鹃早叮咛与那点心配了杏仁露、桂花藕汁儿两样来,又听得这话,便回身问道:“莫非顾女人那边又有甚么事儿不成?”
紫鹃动了动唇,到底没说出话来,只在一边感喟。黛玉见了,也自回转来,幽幽道:“只盼我想岔了,不过底下的仆人小人作怪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