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菊一噎,晓得邢夫人不是个好人,忙把脸上的娇羞藏了去,但闻声外头秋月说“老爷来了”,巴不得甩开邢夫人的手迎上去。
秋菊瞧邢夫人笑,跟着笑了一笑,心说邢夫人先前许下她的呢?如何不提了?这西山女人少,恰是她在贾赦跟前露面的时候。
“你如何这么啰嗦?才刚跟王爷说话,王爷要多留我在西山几个月——也许,年前还要跟着王爷去粤海走一趟呢。”贾赦捋着髯毛,也不晓得如何了,昨儿个滑草出了风头后,今儿个做甚么都顺溜,就连冯唐、马尚、陈瑞文也对他赞叹连连。
“都是你大老爷害得!”贾母重重地一叹,想到贾珠那么个和顺贵公子不晓得流浪到了那里,内心又恨了贾赦一层,踩着吱嘎吱嘎作响的雪茂发庆堂走,半路上闻声隔着院墙,一堆小丫头嘀咕着可儿、二女人,神采不由地一冷。
“是。”元春瞧贾母焦急得很,不敢担搁地打发抱琴去请王夫人来,跟着贾母回了荣庆堂,在碧纱橱里抱着宝玉指导宝玉读书,就侧起耳朵去听贾母、王夫人说话。
虽说王夫人急得嘴角起泡,但天寒地冻的,周瑞两口儿哪肯受这冤枉罪,面上承诺了王夫人,清算了承担去半子冷子兴家躲到年后十五,等开春了,才坐了冷子兴贩古玩的船一并去姑苏。
“打发了周瑞两口儿亲身去姑苏送信,必然要叫周瑞家的,当着你mm的面,把我们被老迈折腾成甚么模样说给你mm听。你mm若不胡涂,晓得那银子进了老迈、琏儿手里就打了水漂,一准会给了我们。”贾母信心实足隧道。
“姑太太。”帘子啪嗒一声拍在门框上,周瑞家的堆着笑容垂手走出去,先恭维一句,“姑太太多少年没见,还跟在家时一样,一点都没变。”
迎春满心觉得帮了邢夫人这么个忙,就算不能跟邢夫人“母女情深”,起码也能“冰释前嫌”。
周瑞家的眸子子一转,心想贾赦当真如王夫人所料,追求到贾敏跟前来?浅笑道:“那里请来的赤脚郎中?一听就不是端庄人。”
人家是小别胜新婚,贾赦是越看邢夫人越讨厌,信不过邢夫人,不肯把两三百万的事说给邢夫人听,只揉动手腕道:“别说了,人已经叫打发走了。我问你,可曾给太妃请过安?郡主跟迎春一起读书的屋子,你也帮着清算去。”
贾敏隔着窗,将周瑞家的话听了去,心叹周瑞家的这浮滑的性子还是没改,不赶来见她,反倒跟个侍妾扳话上了。论理,张氏、寇氏的东西都该交给贾赦、贾琏,就算他们父子两个不孝不肖,把个两三百万都糟蹋了,那也不关她的事;但人都有个私心,她是多年的老病残身,只怕熬不到黛玉出阁那一天了,就算信得过林如海品德,晓得他就算续弦,也不会委曲了黛玉,但林如海也有旧疾缠身,也不是长命的面相……如此,为了她那年方三岁的孽障着想,也该谨慎地措置张氏、寇氏留下的银钱。
邢夫民气里难堪着,就扶着白净、窈窕的秋菊到贾赦跟前,“老爷,你瞧秋菊如何样?妾身就那么一个好人,现在给了老爷吧。”
“我们老爷夸人家是缓带轻裘羊叔子,纶巾羽扇武乡侯呢。你偏说人家不是端庄人。”
王夫人想到王子腾不肯过问这事的态度,狐疑贾赦、贾琏父子藏奸地早早把各处都办理了,一刻也不敢迟误地命周瑞两口儿从速地向姑苏去。
周瑞家的瞅着林家游廊下栽种的百大哥梅挂着青青的梅子,梅子下一个熟人正抱着个两岁小儿摘梅子,瞧是贾敏的陪嫁丫头、林如海的妾,站着酬酢两声,笑道:“小哥儿瞧着精力不错,怎上年中秋进京的媳妇说哥儿体弱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