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是林海清算齐备,已是力尽神危,倚在床上喘气一回,暗道:“今上虽约已将胤之出身查明,现在却不认他,虽是顾忌三皇子,却何尝不是另有狐疑,要向我扣问罢了再行相认。我原想着待来岁上京之时,进宫面圣,届时先请了罪,再将娘娘凤珮交与今上,便是水到渠成之事;反正胤之是今上骨肉,任凭阿谁查问,也是无虞的。当时今上约也将三皇子羽翼剪除了大半,再行相认,天然轻易很多;只是不想三皇子脱手如此之快,若我再不说此事,到时岂不成了死无对证么?”是以又支起家来铺纸研墨,将瑧玉之出身写成一封密信,亲以火漆封好,方命人出去,教唤瑧玉来此,本身有话要说。
却说林海闻得瑧玉这话,不由面上惨淡,暗想道:“如此看来,倒是我自误了。先时一味坦白于他,本身却又忽视粗心,乃至本日;只是我现在放手一去,却不是坑了玉儿么?况前日见贾府中景象,那边也并非他容身之地,如此看来,竟只得将玉儿后生统统皆托与他了。”如是想了一回,便叹道:“小皇子说的是。原是我先前一着想差,故未曾将此事说与你晓得;现在不得不说,却已是晚了。”
及至房中,林海见他来了,便屏退下人,将暗格钥匙交与瑧玉,低声道:“前番同你说知之事,我已是一一清算罢了。现在邦国有些异动,虽眼下瞧着风平浪静,只怕过不很多少日子便要有仗打;我所领之职乃是固国之本,若交与别人,只怕圣上也是不肯的,不若教你领了的是。”见瑧玉点头称是,面上并无难色,不免更放了一段心,是以勉强笑道:“当日圣上曾对我说知:若我有子为可塑之才,待我来世,一应事体皆由他掌管,使我林家再得百年显赫;若不顶用,也将有所封赏,再不济也有这一世繁华。可见这冥冥当中皆有天定;我虽无子,却幸运能得教小皇子在我林家这些年代,况小皇子龙章凤姿,人所不及;我纵现在身故,也算不负今上厚爱,虽无甚才气,倒是尽了心力的了。”
彼时瑧玉正在那处陪黛玉说话,闻得家人来传话,便看黛玉。黛玉闻家人只说教瑧玉畴昔,便知定是有要事,忙道:“哥哥快去罢。如有甚么事,再行唤我。”瑧玉见他如此说,便命紫鹃雪雁两个好生奉侍,本身同家人一道往林海房中来。
瑧玉闻得林海如此说,倒觉不失为一条好计,乃暗想道:“若他父亲同他亲身去说,岂不比我说的又好些?况这是他父亲遗命,天然顺从;倒可略解了我之苦衷。”一行想着,又闻得林海道:“我同他说时,只道你先前也不知此事罢了。若教他晓得我们瞒了他这很多年,心下定然不乐;待我放手一去,只怕他难以回转。你同他自幼便在一处,情分之深厚远胜旁人,竟比普通的亲兄妹犹胜几分;玉儿并非薄情之人,只需我同他将话说了然,想来也无恙。”
只是这指婚一事除今上同林海以外,再无旁人晓得;现在林海度瑧玉心机,约也只是将黛玉当妹子对待,况他二人本就兄妹相称,虽无血缘,却仍有兄妹之名,是以也并不肯教他二人晓得此中究竟,只自思考道:“玉儿向来是个心机精密的,定要将此话说得圆全,方不至他同胤之离心;须知今后胤之便是他唯一所靠,倘或稍有不是,岂不害了我玉儿毕生么?”一面却又暗自焦急道:“前些日子闻得京中动静,骠国同南越皆在边疆有些蠢蠢欲动;三皇子此时对我动手,定是有了谋朝篡位之心。可爱此人只知一味争权夺利,并不知以江山社稷为重;若他此时脱手,只怕这大好江山便要就义在他手中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