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石凡心已炽,那边听得进这话去,乃复苦求再四。二仙知不成强迫,乃叹道:“此亦静极思动,无中生有之数也。既如此,我们便携你去受享用享,只是到不对劲时,切莫悔怨。”石道:“天然,天然。”那僧又道:“若说你性灵,却又如此质蠢,并更无奇贵之处。如此也只好踮脚罢了。也罢,我现在大施佛法助你一助,待劫终之日,复还本质,以了此案。你道好否?”石头听了,感激不尽。那僧便念咒书符,大展把戏,将一块大石顿时变成一块光鲜莹洁的美玉,且又缩成扇坠大小的可佩可拿。那僧托于掌上,笑道:“形体倒也是个宝贝了!还只没有实在的好处,须得再镌上数字,令人一见便知是奇物。然后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、诗礼簪缨之族、花柳繁华地、和顺繁华乡去安身乐业。”石头听了,喜不能禁,乃问:“不知赐了弟子那几件奇处,又不知携了弟子到那边所?望乞明示,使弟子不惑。”那僧笑道:“你且莫问,今后天然明白的。”说毕,便袖了这石,同那道人飘但是去,竟不知投奔何方何舍。
却说甄士隐俱听得明白,但不知所云“蠢物”系何东西。遂不由上前见礼,笑问道:“二仙师请了。”那僧道也忙答礼相问。士隐因说道:“适闻仙师所谈因果,实人间罕闻者。但弟子愚浊,不能洞悉明白,若蒙大开痴顽,备细一闻,弟子则洗耳聆听,稍能警省,亦可免沉湎之苦。”二仙笑道:“此乃玄机不成预泄者。到当时不要忘我二人,便可跳出火坑矣。”士隐听了,不便再问。因笑道:“玄机不成预泄,但适云‘蠢物’,不知为何,或可一见否?”那僧道:“若问此物,倒有一面之缘。”说着,取出递与士隐。
出则既明,且看石上是何故事。按那石上书云:
只听道人问道:“你携了这蠢物,意欲何往?”那僧笑道:“你放心,现在现有一段风骚公案正该告终,这一干风骚朋友,尚未投胎出世。趁此机遇,就将此蠢物夹带于中,使他去经历经历。”那道人道:“本来克日风骚冤孽又将造劫历世去不成?但不知落于何方那边?”那僧笑道:“此事说来好笑,竟是千古未闻的罕事。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,有绛珠草一株,时有赤瑕宫神瑛酒保,日以甘露灌溉,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光阴。厥后既受六合精华,复得雨露滋养,遂得脱却草胎木质,得换人形,仅修成个女体,整天游于离恨天外,饥则食蜜青果为膳,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。只因尚未酬谢灌溉之德,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。恰克日这神瑛酒保凡心偶炽,乘此昌明承平朝世,意欲下凡造历幻缘,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。警幻亦曾问及,灌溉之情未偿,趁此倒可告终的。那绛珠仙子道:‘他是甘露之惠,我并无此水可还。他既来世为人,我也去来世为人,但把我平生统统的眼泪还他,也了偿得过他了。’是以一事,就勾出多少风骚朋友来,陪他们去告终此案。”
诗后便是此石坠落之乡,投胎之处,亲身经历的一段陈迹故事。此中家庭闺阁琐事,以及闲情诗词倒还全备,或可适趣解闷;然朝代年纪,地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。
满纸荒唐言,一把酸楚泪。都云作者痴,谁解此中味?
一日,炎夏永昼,士隐于书房闲坐,至手倦抛书,伏几少憩,不觉昏黄睡去。梦至一处,不辨是那边所。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,且行且谈。
厥后,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,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,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颠末,忽见一大块石上笔迹清楚,编述历历。空空道人乃重新一看,本来就是无才补天,幻形出世,蒙茫茫大士、渺渺真人携入尘凡,历尽聚散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。前面又有一首偈云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