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喜贾琏与黛玉返来,先遣人来报信,明日便可到家,宝玉听了,方略有些喜意。细问启事,方知贾雨村亦进京陛见,皆由王子腾累上保本,此来后补京缺,与贾琏是同宗弟兄,又与黛玉有师从之谊,故同路作伴而来。林如海已葬入祖坟了,诸事停妥,贾琏方进京的。本该出月到家,因闻得元春喜信,遂日夜兼程而进,一起俱各安然。宝玉只问得黛玉“安然”二字,余者也就不在乎了。
那凤姐儿已是得了云光的复书,俱已让步。老尼达知张家,公然那守备忍气吞声的受了前聘之物。谁知那张家父母如此爱势贪财,却养了一个知义多情的女儿,闻得父母退了前夫,他便一条麻绳悄悄的自缢了。那守备之子闻得金哥自缢,他也是个极多情的,遂也投河而死,不负妻义。张李两家败兴,真是人财两空。这里凤姐却坐享了三千两,王夫人等连一点动静也不晓得。自此凤姐胆识愈壮,今后有了如许的事,便尽情的作为起来,也不消多记。
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宁,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。因而都按品大妆起来。贾母带领邢夫人、王夫人、尤氏,一共四乘大轿入朝。贾赦、贾珍亦换了朝服,带领贾蓉、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去。因而宁荣两处高低里外,莫不欣然主动,个个面上皆有对劲之状,谈笑鼎沸不断。
这里凤姐乃问平儿:“方才阿姨有甚么事,巴巴打发了香菱来?”平儿笑道:“那边来的香菱,是我借他暂撒个谎。奶奶说说,旺儿嫂子更加连个承算也没了。”说着,又走至凤姐身边,悄悄的说道:“奶奶的那利钱银子,迟不送来,早不送来,这会子二爷在家,他且送这个来了。幸亏我在堂屋里撞见,不然时走了来回奶奶,二爷倘或问奶奶是甚么利钱,奶奶天然不肯瞒二爷的,少不得照实奉告二爷。我们二爷那脾气,油锅里的钱还要找出来花呢,闻声奶奶有了这个梯己,他还不放心的花了呢。以是我赶着接了过来,叫我说了他两句,谁知奶奶偏闻声了问,我就扯谎说香菱来了。”凤姐听了笑道:“我说呢,阿姨晓得你二爷来了,忽喇巴的反打发个房里人来了?本来你这个蹄子肏鬼。”
一日恰是贾政的生辰,宁荣二处人丁都会合道贺,闹热非常。忽有门吏忙忙出去,至席前报说:“有六宫都寺人夏老爷来降旨。”唬的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动静,忙止了戏文,撤去酒菜,摆了香案,启中门跪接。早见六宫都寺人夏守忠乘马而至,前后摆布又有很多内监跟班。那夏守忠也并未曾负诏捧敕,至檐前上马,满面笑容,走至厅上,南面而立,口内说:“特旨:立即宣贾政入朝,在临敬殿陛见。”说毕,也不及吃茶,便乘马去了。贾赦等不知是何兆头,只得仓猝换衣入朝。
正说着,只听外间有人说话,凤姐便问:“是谁?”平儿出去回道:“姨太太打发了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,我已经说了,打发他归去了。”贾琏笑道:“恰是呢,方才我见阿姨去,不防和一个年青的小媳妇儿撞了个劈面,生的好划一模样。我迷惑咱家并无此人,说话时因问阿姨,谁知就是上京来买的那小丫头,名叫香菱的,竟与薛大傻子作了房里人,开了脸,更加出挑的斑斓了。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他。”凤姐道:“嗳!往苏杭走了一趟返来,也该见些世面了,还是这么眼馋肚饱的。你要爱他,不值甚么,我去拿平儿换了他来如何?那薛老迈也是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’,这一年来的风景,他为要香菱不能到手,和阿姨打了多少饥荒。也因阿姨看着香菱模样儿好还是末则,其为人行事,却又比别的女孩子分歧,和顺温馨,差未几的主子女人也跟他不上呢,故此摆酒宴客的费事,明堂正道的与他作了妾。过了没半月,也看的马棚风普通了,我倒内心可惜了的。”一语未了,二门上小厮传报:“老爷在大书房等二爷呢。”贾琏听了,忙忙整衣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