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来袭人见他无晓夜和姊妹们胡闹,若直劝他,料不能改,故用柔情以警之,料他不过半日半晌仍复好了。不想宝玉一日夜竟不回转,本身反不得主张,直一夜没好生睡得。今忽见宝玉如此,料贰情意回转,便越性不睬他。宝玉见他不该,便伸手替他解衣,刚解开了钮子,被袭人将手推开,又自扣了。宝玉没法,只得拉他的手笑道:“你到底如何了?”连问几声,袭人睁眼说道:“我也不如何。你睡醒了,你自过那边房里去梳洗,再迟了就赶不上。”宝玉道:“我过那边去?”袭人嘲笑道:“你问我,我晓得?你爱往那边去,就往那边去。从今我们两个丢开手,免得鸡声鹅斗,叫别人笑。反正那边腻了过来,这边又有个甚么‘四儿’‘五儿’伏侍。我们这起东西,但是白‘玷辱了好名好姓’的。”宝玉笑道:“你今儿还记取呢!”袭人道:“一百年还记取呢!比不得你,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,夜里说了,夙起就忘了。”宝玉见他娇嗔满面,情不成禁,便向枕边拿起一根玉簪来,一跌两段,说道:“我再不听你说,就同这个一样。”袭人忙的拾了簪子,说道:“大朝晨起,这是何必来!听不听甚么要紧,也值得这类模样。”宝玉道:“你那边晓得我内心急!”袭人笑道:“你也晓得焦急么!可知我内心如何样?快起来洗脸去罢。”说着,二人方起来梳洗。
无端弄笔是何人?作践南华庄子因。不悔本身无见地,却将丑语怪别人!
这一日,宝玉也不大出房,也反面姊妹丫甲等胡闹,本身闷闷的,只不过拿着书解闷,或弄笔墨;也不使唤世人,只叫四儿承诺。谁知四儿是个聪敏灵巧不过的丫头,见宝玉用他,他变尽体例皋牢宝玉。至晚餐后,宝玉因吃了两杯酒,眼饧耳热之际,若昔日则有袭人等大师喜笑有兴,本日却冷僻清的一人对灯,好没兴趣。待要赶了他们去,又怕他们得了意,今后更加来劝;若拿出做上的端方来镇唬,仿佛无情太过。说不得横心只当他们死了,反正天然也要过的。便权当他们死了,毫无牵挂,反能怡然自悦。因命四儿剪灯烹茶,本身看了一回《南华经》。正看至《外篇·箧》一则,其文曰:
看至此,意趣洋洋,趁着酒兴,不由提笔续曰:
故绝圣弃知,悍贼乃止;擿玉毁珠,小盗不起;焚符破玺,而民朴鄙;掊斗折衡,而民不争;殚残,天下之圣法,而民始可与论议。擢乱六律,铄绝竽瑟,塞瞽旷之耳,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;灭文章,散五采,胶离朱之目,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;毁绝钩绳而弃端方,工捶之指,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。
贾琏见他娇俏动情,便搂着求欢,被平儿夺手跑了,急的贾琏弯着腰恨道:“死促狭小淫妇,必然浪上人的火来,他又跑了。”平儿在窗外笑道:“我浪我的,谁叫你动火了?莫非图你受用一回,叫他晓得了,又不待见我。”贾琏道:“你不消怕他,等我性子上来,把这醋罐打个稀烂,他才认得我呢!他防我像防贼的,只许他同男人说话,不准我和女人说话;我和女人略近些,他就迷惑,他非论小叔子侄儿,大的小的,说谈笑笑,就不怕我妒忌了。今后我也不准他见人!”平儿道:“他醋你使得,你醋他使不得。他原行的正走的正;你行动便有个坏心,连我也不放心,别说他了。”贾琏道:“你两个一口贼气。都是你们行的是,我凡行动都存坏心。多迟早都死在我手里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