猴子身轻站树梢。打一果名。
你证我证,心证意证。是无有证,斯可云证。无可云证,是安身境。
贾政道:“这是佛前海灯嗄。”惜春笑答道:“是海灯。”
前身色相总无成,不听菱歌听佛经。
焦首朝朝还暮暮,煎心日日复年年。
大哥有角只八个,二哥有角只两根。
俄然人报,娘娘差人送出一个灯谜儿,命你们大师去猜,猜着了每人也作一个出来。四个传闻忙出去,至贾母上房。只见一个小寺人,拿了一盏四角平头白纱灯,专为灯谜而制,上面已有一个,世人都争看乱猜。小寺人又下谕道:“众蜜斯猜着了,不要说出来,每人只悄悄的写在纸上,一齐封进宫去,娘娘自验是否。”宝钗等听了,近前一看,是一首七言绝句,并无甚别致,口中少不得奖饰,只说难猜,用心深思,实在一见就猜着了。宝玉、黛玉、湘云、探春四小我也都解了,各自悄悄的写了半日。一并将贾环、贾兰等传来,一齐各揣机心都猜了,写在纸上。然后大家拈一物作成一谜,恭楷写了,挂在灯上。
天运人功理不穷,有功无运也难逢。
贾政心内深思道:“娘娘所作爆仗,此乃一响而散之物。迎春所作算盘,是感动乱如麻。探春所风格筝,乃飘飘飘荡之物。惜春所作海灯,一发清净孤傲。今乃上元佳节,如何皆作此不祥之物为戏耶?”心内愈思愈闷,因在贾母之前,不敢形于色,只得仍勉强往下看去。只见前面写着七言律诗一首,倒是宝钗所作,随念叨:
身自端方,体自坚固。虽不能言,有言必应。打一用物
晓筹不消鸡人报,五夜无烦侍女添。
宝玉不睬,回房躺在床上,只是瞪瞪的。袭人深知原委,不敢就说,只得以他事来解释,因说道:“今儿看了戏,又勾出几天戏来。宝女人必然要还席的。”宝玉嘲笑道:“他还不还,管谁甚么相干。”袭人见这话不是昔日的口气,因又笑道:“这是如何说?好好的大正月里,娘儿们姊妹们都喜喜好欢的,你又如何这个形景了?”宝玉嘲笑道:“他们娘儿们姊妹们欢乐不欢乐,也与我无干。”袭人笑道:“他们既随和,你也随和,岂不大师相互风趣。”宝玉道:“甚么是‘大师相互’!他们有‘大师相互”,我是‘赤条条来去无牵挂’。”谈及此句,不觉泪下。袭人见此风景,不肯再说。宝玉细想这句兴趣,不由大哭起来,翻身起来至案,遂提笔立占一偈云:
贾政道:“这是鹞子。”探春笑道:“是。”又看道是:
贾政已知是荔枝,便用心乱猜别的,罚了很多东西;然火线猜着,也得了贾母的东西。然后也念一个与贾母猜,念叨:
能使妖魔胆尽摧,身如束帛气如雷。
阶下儿童抬头时,腐败妆点最堪宜。
三人公然都往宝玉屋里来。一出去,黛玉便笑道:“宝玉,我问你:至贵者是‘宝’,至坚者是‘玉’。尔有何贵?尔有何坚?”宝玉竟不能答。三人鼓掌笑道:“如许钝愚,还参禅呢。”黛玉又道:“你那偈末云,‘无可云证,是安身境’,当然好了,只是据我看,还未尽善。我再续两句在后。”因念云:“无安身境,是方洁净。”宝钗道:“实在这方悟彻。当日南宗六祖惠能,初寻师至韶州,闻五祖弘忍在黄梅,他便充役厨子僧。五祖欲求法嗣,令门徒诸僧各出一偈。上座神秀说道:‘身是菩提树,心如明镜台,不时勤打扫,莫使有灰尘。’彼时惠能在厨房碓米,听了这偈,说道:‘美则美矣,了则未了。’因自念一偈曰:‘菩提本非树,明镜亦非台,本来无一物,那边染灰尘?’五祖便将衣钵传他。今儿这偈语,亦同此意了。只是方才这句机锋,尚未完整告终,这便丢开手不成?”黛玉笑道:“彼时不能答,就算输了,这会子答上了也不为出奇。只是今后再不准谈禅了。连我们两个所知所能的,你还不知不能呢,还去参禅呢。”宝玉本身觉得憬悟,不想忽被黛玉一问,便不能答;宝钗又比出“语录”来,此皆素不见他们能者。本身想了一想:“本来他们比我的知觉在先,尚未解悟,我现在何必自寻忧?。”想毕,便笑道:“谁又参禅,不过一时顽话罢了。”说着,四人仍复如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