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篱旧圃秋无迹,瘦月清霜梦有知。
醒时幽怨同谁诉,衰草寒烟无穷情。
持螯更喜桂阴凉,泼醋擂姜兴欲狂。
黛玉笑道:“如许的诗,要一百首也有。”宝玉笑道:“你这会子才力已尽,不说不能作了,还贬人家。”黛玉听了,并不答言,也不思考,提起笔来一挥,已有了一首。世人看道:
凤姐不等人说,先笑道:“当时要活不得,现在这大福可叫谁享呢!可知老祖宗从小儿的福寿就不小,神差鬼使碰出阿谁窝儿来,好盛福寿的。寿星老儿头上原是一个窝儿,因为万福万寿盛满了,以是倒凸高出些来了。”未及说完,贾母与世人都笑软了。贾母笑道:“这猴儿惯的了不得了,尽管拿我讽刺起来,恨的我撕你那油嘴。”凤姐笑道:“返来吃螃蟹,恐积了冷在内心,讨老祖宗笑一笑开高兴,一欢畅多吃两个就无妨了。”贾母笑道:“明儿叫你日夜跟着我,我倒常笑笑觉的高兴,不准回家去。”王夫人笑道:“老太太因为喜好他,才惯的他如许。还如许说,他明儿更加无礼了。”贾母笑道:“我喜好他如许,何况他又不是那不知凹凸的孩子。家常没人,娘儿们原该如许。反正礼体不错就罢,没的倒叫他从神儿似的何为么。”
霜前月下谁家种,槛外篱边那边秋。
别圃移来贵比金,一丛浅淡一丛深。
明岁秋风知再见,临时分离莫相思。
原为世人美口腹,坡仙曾笑平生忙。
萧疏篱畔科头坐,清冷香中抱膝吟。
簪菊蕉下客
淡浓神会风前影,跳脱秋生腕底香。
念念心随归雁远,寥寥坐听晚砧痴。
大师又评了一回,复又要了热蟹来,就在大圆桌子上吃了一回。宝玉笑道:“本日持螯赏桂,亦不成无诗。我已吟成,谁还敢作呢?”说着,便忙洗了手提笔写出。世人看道:
说着,一齐进入亭子,献过茶,凤姐忙着搭桌子,要杯箸。上面一桌,贾母、薛阿姨、宝钗、黛玉、宝玉;东边一桌,史湘云、王夫人、迎、探、惜;西边靠门一桌,李纨和凤姐的,虚设坐位,二人皆不敢坐,只在贾母、王夫人两桌上服侍。凤姐叮咛:“螃蟹不成多拿来,仍旧放在蒸笼里,拿十个来,吃了再拿。”一面又要水洗了手,站在贾母跟前剥蟹肉,头次让薛阿姨。薛阿姨道:“我本身掰着刻苦涩,不消人让。”凤姐便奉与贾母。二次的便与宝玉,又说:“把酒烫的滚热的拿来。”又命小丫头们去取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,预备洗手。
宝玉看了正喝采,黛玉便一把撕了,令人烧去,因笑道:“我的不及你的,我烧了他。你阿谁很好,比方才的菊花诗还好,你留着他给人看。”宝钗接着笑道:“我也勉强了一首,一定好,写出来讽刺儿罢。”说着也写了出来。大师看时,写道是:
对斯佳品酬佳节,桂拂清风菊带霜。
种菊怡红公子
满纸自怜题素怨,片言谁解诉秋心。
黛玉放下钓竿,走至座间,拿起那乌银梅花自斟壶来,拣了一个小小的海棠冻石蕉叶杯。丫环瞥见,知他要喝酒,忙着走上来斟。黛玉道:“你们尽管吃去,让我自斟,这才风趣儿。”说着便斟了半盏,看时倒是黄酒,因说道:“我吃了一点子螃蟹,感觉心口微微的疼,须得热热的喝口烧酒。”宝玉忙道:“有烧酒。”便令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一壶来。黛玉也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。
圃露庭霜何孤单,鸿归蛩病可相思?
说着,只见史湘云走来,将第四第五《对菊》、《供菊》连续两个都勾了,也赘上一个“湘”字。探春道:“你也该起个号。”湘云笑道:“我们家里现在虽有几处轩馆,我又不住着,借了来也败兴。”宝钗笑道:“方才老太太说,你们家也有这个水亭叫‘枕霞阁’,莫非不是你的。现在虽没了,你到底是旧仆人。”世人都道有理,宝玉不待湘云脱手,便代将“湘”字抹了,改了一个“霞”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