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姥姥笑道:“我看你们这些人都只吃这一点儿就完了,亏你们也不饿。怪只道风儿都吹的倒。”鸳鸯便问:“今儿剩的菜很多,都那去了?”婆子们道:“都还没散呢,在这里等着一齐散与他们吃。”鸳鸯道:“他们吃不了这些,挑两碗给二奶奶屋里平丫头送去。”凤姐儿道:“他早吃了饭了,不消给他。”鸳鸯道:“他不吃了,喂你们的猫。”婆子听了,忙拣了两样拿盒子送去。鸳鸯道:“素云那去了?”李纨道:“他们都在这里一处吃,又找他何为么。”鸳鸯道:“这就罢了。”凤姐儿道:“袭人不在这里,你倒是叫人送两样给他去。”鸳鸯传闻,便命人也送两样去后,鸳鸯又问婆子们:“返来吃酒的攒盒可装上了?”婆子道:“想必还得一会子。”鸳鸯道:“催着些儿。”婆子应喏了。
凤姐儿等来至探春房中,只见他娘儿们正谈笑。探春素喜阔朗,这三间屋子并未曾隔断。本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,案上磊着各种名流法帖并数十方宝砚,各色笔筒,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普通。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,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。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《烟雨图》,摆布挂着一副春联,乃是颜鲁公墨迹,其词云:
贾母叹道:“这孩子太诚恳了。你没有陈列,何妨和你姨娘要些。我也不睬论,也没想到,你们的东西天然在家里没带了来。”说着,命鸳鸯去取些古玩来,又嗔着凤姐儿:“不送些玩器来与你mm,如许小器。”王夫人、凤姐儿等都笑回说:“他本身不要的。我们原送了来,他都退归去了。”薛阿姨也笑说:“他在家里也不大弄这些东西的。”贾母点头道:“使不得。固然他费事,倘或来一个亲戚,看着不像;二则年青的女人们,房里如许素净,也忌讳。我们这老婆子,更加该住马圈去了。你们听那些书上戏上说的蜜斯们的绣房,精美的还了得呢。他们姊妹们虽不敢比那些蜜斯们,也不要很离了格儿。有现成的东西,为甚么不摆?若很爱素净,少几样倒使得。我最会清算屋子的,现在老了,没有这些闲心了。他们姊妹们也还学着清算的好,只怕俗气,有好东西也摆坏了。我看他们还不俗。现在让我替你清算,包管又风雅又素净。我的梯己两件,收到现在,没给宝玉瞥见过,若经了他的眼,也没了。”说着叫过鸳鸯来,亲叮咛道:“你把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桌屏,另有个墨烟冻石鼎,这三样摆在这案上就够了。再把那水墨书画白绫帐子拿来,把这帐子也换了。”鸳鸯承诺着,笑道:“这些东西都搁在东楼上的不知阿谁箱子里,还得渐渐找去,明儿再拿去也罢了。”贾母道:“明今后日都使得,只别忘了。”说着,坐了一回方出来,一径来至缀绵中间。文官等上来请过安,因问“练习何曲”。贾母道:“只拣你们生的练习几套吧。”文官等下来,往藕香榭去不提。
鸳鸯又道:“有了一副。左边‘长幺’两点明。”湘云道:“双悬日月照乾坤。”鸳鸯道:“右边‘长幺’两点明。”湘云道:“闲花落地听无声。”鸳鸯道:“中间还得‘幺四’来。”湘云道:“日边红杏倚云栽。”鸳鸯道:“凑成‘樱桃九熟’。”湘云道:“御园却被鸟衔出。”说完饮了一杯。
刘姥姥道:“我们农户人闲了,也常会几小我弄这个,但不如说的这么好听。少不得我也试一试。”世人都笑道:“轻易说的。你尽管说,不相干。”鸳鸯答道:“左边‘四四’是小我。”刘姥姥听了,想了半日,说道:“是个农户人罢。”世人哄堂笑了。贾母笑道:“说的好,就是如许说。”刘姥姥也笑道:“我们农户人,不过是现成的本质,众位别笑。”鸳鸯道:“中间‘三四’绿配红。”刘姥姥道:“大火烧了毛毛虫。”世人笑道:“这是有的,还说你的本质。”鸳鸯道:“右边‘幺四’真都雅。”刘姥姥道:“一个萝卜一头蒜。”世人又笑了。鸳鸯笑道:“凑成便是一枝花。”刘姥姥两只手比着,说道:“花儿落告终个大倭瓜。”世人大笑起来。只听内里乱嚷的,不知何事,且听下回分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