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母因说:“袭人如何不见?他现在也有些拿大了,单教唆小女孩子出来。”王夫人忙起家笑回道:“他妈前日没了,因有热孝,不便前头来。”贾母听了点头,又笑道:“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。如果他还跟我,莫非这会子也不在这里不成?皆因我们太宽了,有人使,不查这些,竟成了例了。”凤姐儿忙过来笑回道:“今儿早晨他便没孝,那园子里也须得他看着,灯烛花炮最是耽险的。这里一唱戏,园子里的人谁不偷来瞧瞧。他还细心,各处照看照看。何况这一散后宝兄弟归去睡觉,各色都是齐备的。若他再来了,世人又不经心,散了归去,铺盖也是冷的,茶水也不齐备,各色都不便宜,以是我叫他不消来,只看屋子。散了又齐备,我们这里也不担心,又能够全他的礼,岂不三处无益。老祖宗要叫他,我叫他来就是了。”
麝月等问:“手里拿的是甚么?”媳妇们道:“是老太太赏金、花二位女人吃的。”秋纹笑道:“外头唱的是《八义》,没唱《混元盒》,那边又跑出‘金花娘娘’来了。”宝玉笑命:“揭起来我瞧瞧。”秋纹、麝月忙上去将两个盒子揭开。两个媳妇忙蹲下身子。宝玉看了两盒内都是席上统统的上等果品菜馔,点了一点头,迈步就走。麝月二人忙胡乱掷了盒盖,跟上来。宝玉笑道:“这两个女人倒和蔼,会说话,他们每天乏了,倒说你们连日辛苦,倒不是那矜功自伐的。”麝月道:“这好的也很好,那不知礼的也太不知礼。”宝玉笑道:“你们是明白人,耽待他们是粗笨不幸的人就完了。”一面说,一面来至园门。
贾母笑道:“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,左不过是些才子才子,最败兴儿。把人家女儿说的那样坏,还说是才子,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。开口都是书香家世,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,生一个蜜斯必是爱如珍宝。这蜜斯必是通文知礼,无所不晓,竟是个绝代才子。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,不管是亲是友,便想起毕生大事来,父母也忘了,书礼也忘了,鬼不成鬼,贼不成贼,那一点儿是才子?便是满腹文章,做出这些事来,也算不得是才子了。比如男人满腹文章去作贼,莫非那国法就说他是才子就不入贼情一案不成?可知那编书的是本身塞了本身的嘴。再者,既说是世宦书香大师蜜斯都知礼读书,连夫人都知书识礼,便是告老还家,天然如许大师人丁很多,奶母丫环伏侍蜜斯的人也很多,如何这些书上,凡有如许的事,就只蜜斯和紧跟的一个丫环?你们白想想,那些人都是管甚么的,但是媒介不答后语?”
贾珍等至贾母榻前,因榻矮,二人便屈膝跪了。贾珍在先捧杯,贾琏在后捧壶。虽止二人奉酒,那贾环弟兄等,却也是排班按序,一溜跟着他二人出去,见他二人跪下,也都一溜跪下。宝玉也忙跪下了。史湘云悄推他笑道:“你这会又帮着跪下何为么?有如许,你也去斟一巡酒岂不好?”宝玉悄笑道:“再等一会子再斟去。”说着,等他二人斟完起来,方起来。又与邢夫人、王夫人斟过来。贾珍笑道:“mm们如何样呢?”贾母等都说:“你们去罢,他们倒便宜些。”说了,贾珍等方退出。
至黛玉前,偏他不饮,拿起杯来,放在宝玉唇上边,宝玉一气饮干。黛玉笑说:“多谢。”宝玉替他斟上一杯。凤姐儿便笑道:“宝玉,别喝冷酒,细心手颤,明儿写不得字,拉不得弓。”宝玉忙道:“没有吃冷酒。”凤姐儿笑道:“我晓得没有,不过白叮嘱你。”然后宝玉将内里斟完,只除贾蓉之妻是丫头们斟的。复出至廊上,又与贾珍等斟了。坐了一回,方出去仍归旧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