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姨娘没了别话答对,便说道:“太太疼你,你更加拉扯拉扯我们。你只顾讨太太的疼,就把我们忘了。”探春道:“我如何忘了?叫我如何拉扯?这也问你们大家,那一个主子不疼着力得用的人?那一个好人用人拉扯的?”李纨在旁尽管劝说:“姨娘别活力,也怨不得女人,他满内心要拉扯,口里如何说出来的。”探春忙道:“这大嫂子也胡涂了,我拉扯谁?谁家女人们拉扯主子了?他们的好歹,你们该晓得,与我甚么相干。”赵姨娘气的问道:“谁叫你拉扯别人去了?你不当家我也不来问你。你现在现说一是一,说二是二。现在你娘舅死了,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,莫非太太就不依你?清楚太太是好太太,都是你们刻薄刻薄,可惜太太有恩无处使。女人放心,这也使不着你的银子。明儿等出了阁,我还想你分外照看赵家呢。现在没有长羽毛,就忘了底子,只拣高枝儿飞去了!”
现在且说目今王夫人见他如此,探春与李纨暂难谢事,园中人多,又恐失于看管,因又特请了宝钗来,托他各处谨慎:“老婆子们不顶用,得空儿吃酒斗牌,白日里睡觉,夜里斗牌,我都晓得的。凤丫头在外头,他们另有个惊骇,现在他们又该取便了。好孩子,你还是个安妥人,你兄弟mm们又小,我又没工夫,你替我辛苦两天,照看照看。凡有想不到的事,你来奉告我,别等老太太问出来,我没话回。那些人不好了,你尽管说。他们不听,你来回我。别弄出大事来才好。”宝钗传闻,只得承诺了。
探春便问李纨。李纨想了一想,便道:“前儿袭人的妈死了,闻声说赏银四十两,这也赏他四十两罢了。”吴新登家的听了,忙承诺了是,接了对牌就走。探春道:“你且返来。”吴新登家的只得返来。探春道:“你且别支银子。我且问你:那几大哥太太屋里的几位老姨奶奶,也有家里的也有外头的这两个别离。家里的若死了人是赏多少,外头的死了人是赏多少,你且说两个我们听听。”
刚将年龄忙过,凤姐儿因年内年外劳累过分,一时不及检点,便小月了,在家一月,不能理事,每天两三个太医用药。凤姐儿自恃强健,虽不出门,然筹划计算,想起甚么事来,便命平儿去回王夫人,任人谏劝,他只不听。王夫人便觉失了膀臂,一人能有很多的精力?凡有了大事,本身主张,将家中噜苏之事,一应都暂令李纨协理。李纨是个尚德不尚才的,未免逞纵了下人。王夫人便命探春条约李纨裁处,只说过了一月,凤姐将息好了,仍交与他。
忽见赵姨娘出去,李纨、探春忙让坐。赵姨娘开口便说道:“这屋里的人都踩下我的头去还罢了。女人你也想一想,该替我出气才是。”一面说,一面眼泪鼻涕哭起来。探春忙道:“姨娘这话说谁,我竟不解。谁踩姨娘的头?说出来我替姨娘出气。”赵姨娘道:“女人现踩我,我奉告谁!”探春传闻,忙站起来,说道:“我并不敢。”李纨也站起来劝。
时价宝钗也从上房中来,探春等忙起家让坐。未及开言,又有一个媳妇出去回事。因探春才哭了,便有三四个小丫环捧了沐盆、巾帕、靶镜等物来。此时探春因盘膝坐在矮板榻上,那捧盆的丫环走至跟前,便双膝跪下,高捧沐盆,那两个小丫环,也都在旁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脂粉之饰。平儿见侍书不在这里,便忙上来与探春挽袖卸镯,又接过一条大手巾来,将探春面前衣衿掩了。探春方伸手向面盆中盥沐。那媳妇便回道:“回奶奶女人,家学里支环爷和兰哥儿的一年公费。”平儿先道:“你忙甚么!你睁着眼看,见女人洗脸,你不出去服侍着,先说话来。二奶奶跟前你也这么没眼色来着?女人固然恩宽,我去回了二奶奶,只说你们眼里都没女人,你们都吃了亏,可别怨我。”唬的阿谁媳妇忙陪笑道:“我粗心了。”一面说,一面忙退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