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迎春已来家好半日,孙家的婆娘媳妇等人已待过晚餐,打发还家去了。迎春方哭哭啼啼的在王夫人房中诉勉强,说孙绍祖“一味好色,好赌酗酒,家中统统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。略劝过两三次,便骂我是。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。又说老爷曾收着他五千银子,不该使了他的。现在他来要了两三次不得,他便指着我的脸说道:。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,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,把你准折买给我的。好不好,打一顿撵鄙人房里睡去。当日有你爷爷在时,企图上我们的繁华,赶着相与的。论理我和你父亲是一辈,现在强压我的头,卖了一辈。又不该作了这门亲,倒没的叫人看着赶势利似的。”一行说,一行哭的呜哭泣咽,连王夫人并众姊妹无不落泪。
彼时金桂已暗和宝蟾申明,彻夜令薛蟠和宝蟾在香菱房中去结婚,命香菱过来陪本身先睡。先是香菱不肯,金桂说他嫌脏了,再必是图安闲,怕夜里劳动伏侍,又骂说:“你那没见世面的主子,见一个,爱一个,把我的人兼并了去,又不叫你来。到底是甚么主张,想必是逼我死罢了。”薛蟠听了这话,又怕闹黄了宝蟾之事,忙又赶来骂香菱:“不识汲引!再不去便要打了!”香菱无法,只得抱了铺盖来。金桂命他在地下铺睡。香菱无法,只得依命。刚睡下,便叫倒茶,一时又叫捶腿,如是一夜七八次,总不使其安闲稳卧片时。那薛蟠得了宝蟾,如获珍宝,一概都置之不顾。恨的金桂悄悄的发恨道:“且叫你乐这几天,等我渐渐的摆布了来,当时可别怨我!”一面哑忍,一面设想摆布香菱。
此时宝玉已过了百日,出门行走。亦曾过来见过金桂,“举止描述也不怪厉,普通是鲜花嫩柳,与众姊妹不差高低的人,焉得这等样情性,可为奇之至极。”是以心下迷惑。这日与王夫人存候去,又正遇见迎春奶娘来家存候,提及孙绍祖甚属不端,“女人唯有背后里淌眼抹泪的,只要接了来家散诞两日。”王夫人因说:“我正要这两日接他去,只因七事八事的都不遂心,以是就忘了。前儿宝玉去了,返来也曾说过的。明日是个好日子,就接去。”正说着,贾母打发人来找宝玉,说:“明儿一早往天齐庙还愿。”宝玉现在巴不得各处去逛逛,闻声如此,喜的一夜未曾合眼,盼明不明的。
王夫人一面安慰,一面问他随便要在那边安息。迎春道:“乍乍的离了姊妹们,只是眠思胡想。二则还挂念着我的屋子,还得在园里旧屋子里住得三五天,死也甘心了。不知下次还能够得住不得住了呢!”王夫人忙劝道:“快休胡说。不过年青的伉俪们,闲牙斗齿,亦是千万人之常事,何必说这丧话。”仍命人忙忙的清算紫菱洲房屋,命姊妹们伴跟着解释,又叮咛宝玉:“不准在老太太跟前泄漏一些风声,倘或老太太晓得了这些事,都是你说的。”宝玉唯唯的服从。迎春是夕仍在旧馆安息。众姊妹等更加亲热非常。连续住了三日,才往邢夫人那边去。先辞过贾母及王夫人,然后与众姊妹别离,更皆哀痛不舍。还是王夫人薛阿姨等安抚劝释,方止住了过那边去。又在邢夫人处住了两日,就有孙绍祖的人来接去。迎春虽不肯去,无法惧孙绍祖之恶,只得勉强忍情作辞了。邢夫人本不在乎,也不问其伉俪敦睦,家务烦难,只面情塞责罢了。终不知端的,且听下回分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