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贾芸跟着坠儿,逶迤来至怡红院中。坠儿先出来回了然,然火线领贾芸出来。贾芸看时,只见院内略略有几点山石,种着芭蕉,那边有两只仙鹤在松树下剔翎。一溜回廊吊颈着各色笼子,各色仙禽异鸟。上面小小五间抱厦,一色雕镂新奇花腔隔扇,上面悬着一个匾额,四个大字,题道是“怡红快绿”。贾芸想道:“怪道叫。怡红院',本来匾上是恁样四个字。”正想着,只听内里隔着纱窗子笑说道:“快出去罢。我如何就忘了你两三个月!”贾芸听得是宝玉的声音,赶紧进入房内。昂首一看,只见金碧光辉,文章m灼,却看不见宝玉在那边。一转头,只见左边立着一架大穿衣镜,从镜后转出两个普通大的十五六岁的丫头来讲:“请二爷里头屋里坐。”贾芸连正眼也不敢看,赶紧承诺了。又进一道碧纱厨,只见小小一张填漆床上,悬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。宝玉穿戴家常衣服,n着鞋,倚在床上拿着本书,瞥见他出去,将书掷下,早堆着笑立起家来。贾芸忙上前请了安。宝玉让坐,便鄙人面一张椅子上坐了。宝玉笑道:“只从阿谁月见了你,我叫你往书房里来,谁知接接连连很多事情,就把你忘了。”贾芸笑道:“老是我没福,恰好又遇着叔叔身上不佳。叔叔现在可大安了?”宝玉道:“大好了。我倒闻声说你辛苦了好几天。”贾芸道:“辛苦也是该当的。叔叔大安了,也是我们一家子的造化。”
话说宝玉养过了三十三天以后,不但身材强健,亦且连脸上疮痕平服,仍回大观园内去。
颦儿才貌世应希,独抱幽芳出绣闺,哭泣一声犹未了,落花满地鸟惊飞。那林黛玉正自哭泣,忽听“吱喽”一声,院门开处,不知是那一个出来。要知端的,且听下回分化。
那宝玉便和他说些没要紧的散话。又说道谁家的伶人好,谁家的花圃好,又奉告他谁家的丫头斑斓,谁家的酒菜丰厚,又是谁家有奇货,又是谁家有异物。那贾芸口里只得顺着他说,说了一会,见宝玉有些懒懒的了,便起家告别。宝玉也不甚留,只说:“你明儿闲了,尽管来。”仍命小丫头子坠儿送他出去。
薛蟠道:“如何看不真!”宝玉将手一撒,与他看道:“别是这两字罢?实在与。庚黄'相去不远。”世人都看时,本来是“唐寅”两个字,都笑道:“想必是这两字,大爷一时目炫了也未可知”。薛蟠只觉没意义,笑道:“谁知他。糖银'。果银'的。”正说着,小厮来回“冯大爷来了”。宝玉便知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来了。薛蟠等一齐都叫“快请”。说犹未了,只见冯紫英一起谈笑,已出去了。世人忙起席让坐。冯紫英笑道:“好呀!也不出门了,在家里高乐罢。”宝玉薛蟠都笑道:“一贯少会,老父执身上安康?”紫英答道:“家父倒也托庇安康。迩来家母偶着了些风寒,不好了两天。”薛蟠见他面上有些青伤,便笑道:“这脸上又和谁挥拳的?挂了幌子了。”冯紫英笑道:“从那一遭把仇都尉的儿子打伤了,我就记了再不活力,如何又挥拳?这个脸上,是前日打围,在铁网山教兔鹘捎一翅膀。”宝玉道:“几时的话?”紫英道:“三月二十八日去的,前儿也就返来了。”宝玉道:“怪道前儿初三四儿,我在沈世兄家赴席不见你呢。我要问,不知如何就忘了。单你去了,还是老父执也去了?”紫英道:“可不是家父去,我没法儿,去罢了。莫非我闲疯了,我们几小我吃酒听唱的不乐,寻阿谁忧?去?这一次,大不幸当中又大幸。”薛蟠世人见他吃完了茶,都说道:“且退席,有话渐渐的说。”冯紫英传闻,便立起家来讲道:论理,我该陪饮几杯才是,只是今儿有一件大大抵紧的事,归去还要见家父面回,实不敢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