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二姐忙说:“本日既遇见姐姐,这一出来,凡事只凭姐姐摒挡。我也来的日子浅,也未曾当过家,世事不明白,如何敢作主。这几件箱笼拿出来罢。我也没有甚么东西,那也不过是二爷的。”凤姐听了,便命周瑞家的记清,好生把守着抬到东配房去。因而催着尤二姐穿戴了,二人联袂上车,又同坐一处,又悄悄的奉告他:“我们家的端方大。这事老太太一概不知,倘或知二爷孝中娶你,管把他打死了。现在且别见老太太,太太。我们有一个花圃子极大,姊妹住着,轻易没人去的。你这一去且在园里住两天,等我设个别例回明白了,当时再见方妥。”尤二姐道:“任凭姐姐裁处。”那些跟车的小厮们皆是预先申明的,现在不去大门,只奔后门而来。
凤姐见他母子这般,也再难往前发挥了,只得又转过了一副描述言谈来,与尤氏反陪礼说:“我是年青不知事的人,一闻声有人奉告了,把我吓昏了,不知方才如何获咎了嫂子。但是蓉儿说的。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,少不得嫂子要谅解我。还要嫂子转替哥哥说了,先把这官司按下去才好。”尤氏贾蓉一齐都说:“婶子放心,反正一点儿扳连不着叔叔。婶子方才说用过了五百两银子,少不得我娘儿们办理五百两银子与婶子送畴昔,好补上的,不然岂有反教婶子又添上亏空之名,更加我们该死了。但另有一件,老太太,太太们跟前婶子还要全面便利,别提这些话方好。”凤姐儿又嘲笑道:“你们饶压着我的头干了事,这会子反哄着我替你们全面。我固然是个白痴,也呆不到如此。嫂子的兄弟是我的丈夫,嫂子既怕他绝后,我岂不更比嫂子更怕绝后。嫂子的令妹就是我的妹子一样。我一闻声这话,连夜喜好的连觉也睡不成,赶着传人清算了屋子,就要接出去同住。倒是主子小人的见地,他们倒说:。奶奶太好性了。如果我们的主张,先回了老太太,太太看是如何,再清算屋子去接也不迟。我听了这话,教我要打要骂的,才不言语。谁知偏不称我的意,偏打我的嘴,半空里又跑出一个张华来告了一状。我闻声了,吓的两夜没合眼儿,又不敢张扬,只得求人去探听这张华是甚么人,如许大胆。探听了两日,谁知是个恶棍的花子。我年青不知事,反笑了,说:。他告甚么?倒是小子们说:。原是二奶奶许了他的。他现在恰是急了,冻死饿死也是个死,现在有这个理他抓着,即使死了,死的倒比冻死饿死还值些。如何怨的他告呢。这事原是爷做的太急了。国孝一层罪,家孝一层罪,背着父母私娶一层罪,停妻另娶一层罪。鄙谚说。”拼着一身剐,敢把天子拉上马。“他穷疯了的人,甚么事作不出来,何况他又拿着这满理,不告等请不成。嫂子说,我便是个韩信张良,听了这话,也把智谋吓归去了。你兄弟又不在家,又没个商讨,少不得拿钱去垫补,谁知越使钱越被人拿住了刀靶,更加来讹。我是耗子尾上长疮,____多少脓血儿。以是又急又气,少不得来找嫂子。”贾氏贾蓉不等说完,都说:“不必操心,天然要摒挡的。”贾蓉又道:“那张华不过是穷急,故舍了命才告。我们现在想了一个法儿,竟许他些银子,只叫他应了妄告不实之罪,我们替他办理完了官司。他出来时再给他些个银子就完了。”
凤姐一面使旺儿在外探听细事,这尤二姐之事皆已深知。本来已有了婆家的,半子现在才十九岁,成日在外嫖赌,不睬生业,家私花尽,父亲撵他出来,现在打赌厂存身。父亲得了尤婆十两银子退了亲的,这半子尚不晓得。本来这小伙子名叫张华。凤姐都一一尽知原委,便封了二十两银子与旺儿,悄悄命他将张华勾来赡养,着他写一张状子,尽管往有司衙门中告去,就告琏二爷“国孝家孝当中,背旨瞒亲,仗财依势,逼迫退亲,停妻另娶”等语。这张华也深知短长,先不敢冒昧。旺儿回了凤姐,凤姐气的骂:“癞狗扶不上墙的种子。你细细的说给他,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。不过是借他一闹,大师没脸。若告大了,我这里天然能够停歇的。”旺儿领命,只得细说与张华。凤姐又叮咛旺儿:“他若告了你,你就和他对词去。”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,“我自有事理。”旺儿听了有他做主,便又命张华状子上添上本身,说:“你只告我来往过付,一应挑拨二爷做的。”张华便得了主张,和旺儿商讨定了,写了一纸状子,次日便往都察院喊了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