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琏还要饶舌,湘莲便起家说:“请兄外坐一叙,此处不便。”那尤三姐在房明显闻声。好轻易等了他来,今忽见忏悔,便知他在贾府中得了动静,天然是嫌本身淫奔无耻之流,不屑为妻。今若容他出去和贾琏说退亲,料那贾琏必没法可处,本身岂不无趣。一听贾琏要同他出去,赶紧摘下剑来,将一股雌锋隐在肘内,出来便说:“你们不必出去再议,还你的定礼。”一面泪如雨下,左手将剑并鞘送与湘莲,右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。不幸“揉碎桃花红满地,玉山倾倒再难扶”,芳灵蕙性,渺渺冥冥,不知那边去了。当下唬得世人抢救不迭。尤老一面嚎哭,一面又骂湘莲。贾琏忙揪住湘莲,命人捆了送官。尤二姐忙止泪反劝贾琏:“你太多事,人家并没威胁他死,是他自寻短见。你便送他到官,又有何益,反觉肇事出丑。不如放他去罢,岂不费事。”贾琏此时也没了主张,便放了手命湘莲快去。湘莲反不解缆,泣道:“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,可敬,可敬。”湘莲反扶尸大哭一场。等买了棺木,目睹入殓,又俯棺大哭一场,方告别而去。
尤三姐笑道:“主子宽了,你们又如许,严了,又抱怨。可知难缠。”尤二姐道:“我们看他倒好,本来如许。可惜了一个好胎子。”尤三姐道:“姐姐信他胡说,我们也不是见一面两面的,行事言谈吃喝,原有些女儿气,那是只在里头惯了的。若说胡涂,那些儿胡涂?姐姐记得,穿孝时我们同在一处,那日恰是和尚们出去绕棺,我们都在那边站着,他只站在头里挡着人。人说他不知礼,又没眼色。过后他没悄悄的奉告我们说:。姐姐不晓得,我并不是没眼色。想和尚们脏,恐怕气味熏了姐姐们。接着他吃茶,姐姐又要茶,阿谁老婆子就拿了他的碗倒。他赶快说:。我吃脏了的,另洗了再拿来。这两件上,我冷眼看去,本来他在女孩子们前不管如何都过的去,只不大合外人的式,以是他们不晓得。”尤二姐传闻,笑道:“依你说,你两个已是情投意合了。竟把你许了他,岂不好?”三姐见有兴儿,不便说话,只低头磕瓜子。兴儿笑道:“若论模样儿行事为人,倒是一对好的。只是他已有了,只未露形。将来准是林女人定了的。因林女人多病,二则都还小,故尚未及此。再过三二年,老太太便一开言,那是再无不准的了。”大师正说话,只见隆儿又来了,说:“老爷有事,是件奥妙大事,要遣二爷往安然州去,不过三五日就起家,来回也得半月工夫。本日不能来了。请老奶奶早和二姨定了那事,明日爷来,好作决计。”说着,带了兴儿归去了。
出门无所之,昏昏冷静,自想方才之事。本来尤三姐如许斑斓,又这等刚烈,自悔不及。正走之间,只见薛蟠的小厮寻他家去,那湘莲尽管入迷。那小厮带他到新房当中,非常划一。忽听环ぐ叮当,尤三姐从外而入,一手捧着鸳鸯剑,一手捧着一卷册子,向柳湘莲泣道:“妾痴情待君五年矣。不期君果冷心冰脸,妾以死报此痴情。妾今奉警幻之命,前去太虚幻景修注案中统统一干情鬼。妾不忍一别,故来一会,今后再不能相见矣。”说着便走。
薛蟠忙止住不语,便说:“既是这等,这门婚事定要做的。”湘莲道:“我本有愿,定要一个绝色的女子。现在既是贵昆仲高谊,顾不得很多了,任凭裁夺,我无不从命。”贾琏笑道:“现在口说无凭,等柳兄一见,便知我这内娣的丰度是古今有一无二的了。”湘莲听了大喜,说:“既如此说,等弟探过女人,不过月中就进京的,当时再定如何?”贾琏笑道:“你我一言为定,只是我信不过柳兄。你乃是萍踪浪迹,倘然淹滞不归,岂不误了人家。须得留必然礼。”湘莲道:“大丈夫岂有失期之理。小弟素系寒贫,何况客中,何能有定礼。”薛蟠道:“我这里现成,就备一分二哥带去。”贾琏笑道:“也不消金帛之礼,须是柳兄切身自有之物,非论物之贵贱,不过我带去取信耳。”湘莲道:“既如此说,弟无别物,此剑防身,不能解下。囊中另有一把鸳鸯剑,乃吾家传代之宝,弟也不敢擅用,只随身保藏罢了。贾兄请拿去为定。弟纵系水流花落之性,然亦断不舍此剑者。”说毕,大师又饮了几杯,方各自上马,道别启程。恰是:将军不上马,各自奔出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