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巧这日非端庄日期,亲朋来的少,内里不过几位远亲堂客,邢夫人,王夫人,凤姐并合族中的内眷陪坐。闻人报:“大爷出去了。”唬的众婆娘唿的一声,今后藏之不迭,独凤姐款款站了起来。贾珍此时也有些病症在身,二则过于哀思了,因拄个拐踱了出去。邢夫人等因说道:“你身上不好,又连日事多,该歇歇才是,又出去做甚么?”贾珍一面扶拐,扎挣着要蹲身跪下存候道乏。
只是贾珍固然此时情意满足,但内里尤氏又犯了旧疾,不能摒挡事件,唯恐各诰命来往,亏了礼数,怕人笑话,是以心中不安闲。当下正忧愁时,因宝玉在侧问道:“事事都算安贴了,大哥哥还愁甚么?”贾珍见问,便将内里无人的话说了出来。宝玉传闻笑道:“这有何难,我荐一小我与你权理这一个月的事,管必安妥。”贾珍忙问:“是谁?”宝玉见座间另有很多亲朋,不便明言,走至贾珍耳边说了两句。贾珍听了喜不自禁,赶紧起家笑道:“公然安贴,现在就去。”说着拉了宝玉,辞了世人,便往上房里来。
这日夜间,正战役儿灯下拥炉倦绣,早命浓薰绣被,二人睡下,屈指算路程该到那边,不知不觉已交三鼓。平儿已睡熟了。凤姐方觉星眼微朦,恍忽只见秦氏从外走来,含笑说道:“婶子好睡!我本日归去,你也不送我一程。因娘儿们平日相好,我舍不得婶子,故来别你一别。另有一件心愿未了,非奉告婶子,别人一定顶用。”
贾珍因想着贾蓉不过是个黉门监,灵幡经榜上写时欠都雅,便是执事也未几,是以心下甚不安闲。可巧这日恰是首七第四日,早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,先备了祭礼遣人来,次后坐了大轿,打伞鸣锣,亲来上祭。贾珍忙接着,让至逗蜂轩献茶。贾珍心中筹算定了主张,因此趁便就说要与贾蓉捐个出息的话。戴权会心,因笑道:“想是为丧礼上风景些。”贾珍忙笑道:“老内相所见不差。”戴权道:“事倒刚巧,正有个美缺,现在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,昨儿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,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,送到我家里。你晓得,我们都是老相与,不拘如何样,看着他爷爷的分上,胡乱应了。还剩了一个缺,谁知永兴节度使冯瘦子来求,要与他孩子捐,我就没工夫应他。既是我们的孩子要捐,快写个经向来。”贾珍传闻,忙叮咛:“快命书房里人恭敬写了大爷的经向来。”小厮不敢怠慢,去了一刻,便拿了一张红纸来与贾珍。贾珍看了,忙送与戴权。看时,上面写道:
三春过后诸芳尽,各自须寻各自门。凤姐还欲问时,只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,将凤姐惊醒。人回:“东府蓉大奶奶没了。”凤姐闻听,吓了一身盗汗,出了一回神,只得忙忙的穿衣,往王夫人处来。
我这里先与mm施礼,等事完了,我再到那府里去谢。“说着就作揖下去,凤姐儿行礼不迭。
即如本日诸事都妥,只要两件未妥,若把此事如此一行,则后日可保永全了。
凤姐听了,恍忽问道:“有何心愿?你尽管托我就是了。”秦氏道:“婶婶,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豪杰,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人也不能过你,你如何连两句鄙谚也不晓得?常言。月满则亏,水满则溢',又道是。登高必跌重'。现在我们家赫赫扬扬,已将百载,一日倘或乐极悲生,若应了那句。树倒猢狲散'的鄙谚,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!”凤姐听了此话,气度大快,非常畏敬,忙问道:这话虑的极是,但有何法能够永保无虞?”秦氏嘲笑道:“婶子好痴也。否极泰来,荣辱自古周而复始,岂人力能可保常的。但现在能于荣时筹划下将来衰时的世业,亦可谓常保永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