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气跑了七八里路出来,火食垂垂希少,宝玉方勒住马,转头问茗烟道:“这里可有卖香的?”茗烟道:“香倒有,不知是那一样?”宝玉想道:“别的香不好,须得檀,芸,降三样。”茗烟笑道:“这三样可可贵。”宝玉难堪。茗烟见他难堪。因问道:“要香何为么使?我见二爷经常小荷包有散香,何不找一找。”一句提示了宝玉,便回击向衣衿上拉出一个荷包来,摸了一摸,竟有两星沉速,心内欢乐:“只是不恭些。”再想本身切身带的,倒比买的又好些。因而又问炉炭。茗烟道:“这可罢了。荒郊田野那边有?用这些何不早说,带了来岂不便宜。”宝玉道:“胡涂东西,若可带了来,又不如许没命的跑了。”茗烟想了半日,笑道:“我得了个主张,不知二爷心下如何?我想二爷不止用这个呢,只怕还要用别的。这也不是事。现在我们往前再走二里地,就是水仙庵了。”宝玉听了忙问:“水仙庵就在这里?更好了,我们就去。”说着,就加鞭前行,一面转头向茗烟道:“这水仙庵的姑子长往我们家去,我们这一去到那边,和他借香炉使使,他天然是肯的。”茗烟道:“别说他是我们家的香火,就是平白不熟谙的庙里,和他借,他也不敢采纳。只是一件,我常见二爷最厌这水仙庵的,如何今儿又如许喜好了?”宝玉道:“我平日因恨俗人不知原故,混供神混盖庙,这都是当日有钱的老公们和那些有钱的愚妇们闻声有个神,就盖起庙来供着,也不知那神是何人,因听些别史小说,便信真了。比如这水仙庵内里因供的是洛神,故名水仙庵,殊不知古来并没有个洛神,那原是曹子建的大话,谁知这起愚人就塑了像供着。今儿却合我的苦衷,故借他一用。”说着早已来至门前。那老姑子见宝玉来了,事出不测,竟象天上掉下个活龙来的普通,忙上来问好,命老道来接马。宝玉出来,也不拜洛神之像,却尽管赏鉴。虽是泥塑的,却真有“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”之态,“荷出绿波,日映朝霞”之姿。宝玉不觉滴下泪来。老姑子献了茶。宝玉因和他借香炉。那姑子去了半日,连香供纸马都预备了来。宝玉道: “一概不消。”便命茗烟捧着炉出至后院中,拣一块洁净处所儿,竟拣不出。茗烟道:“那井台儿上如何?”宝玉点头,一齐来至井台上,将炉放下。
二人便上马仍回旧路。茗烟在前面只叮嘱:“二爷好生骑着,这马总没大骑的,手里提紧着。”一面说着,早已进了城,仍从后门出来,忙忙来至怡红院中。袭人等都不在房里,只要几个老婆子看屋子,见他来了,都喜的眉开眼笑,说:“阿弥陀佛,可来了!把花女人急疯了!上头正坐席呢,二爷快去罢。”宝玉传闻忙将素服脱了,自去寻了华服换上,问在甚么处所坐席,老婆子回说在新盖的大花厅上。
话说王夫人因见贾母那日在大观园不过着了些风寒,不是甚么大病,请大夫吃了两剂药也就好了,便放了心,因命凤姐来叮咛他预备给贾政带送东西。正商讨着,只见贾母打发人来请,王夫人忙引着凤姐儿过来。王夫人又叨教“这会子可又觉大安些?”贾母道:“本日可大好了。方才你们送来野鸡崽子汤,我尝了一尝,倒有味儿,又吃了两块肉,内心很受用。”王夫人笑道:“这是凤丫头贡献老太太的。算他的孝心虔,不枉了平日老太太疼他。 ”贾母点头笑道:“难为他想着。如果另有生的,再炸上两块,咸浸浸的,吃粥有味儿。那汤虽好,就只不对稀饭。”凤姐听了,赶紧承诺,命人去厨房传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