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本无今古,情缘自浅深。
贾母道:“恰是这话了。前次我要说这话,我见你们的大事多,现在又添出这些事来,你们当然不敢抱怨,未免想着我只顾疼这些小孙子孙女儿们,就不体贴你们这当家人了。你既这么说出来,更好了。”是以时薛阿姨李婶都在坐,邢夫人及尤氏婆媳也都过来存候,还未畴昔,贾母向王夫人等说道:“今儿我才说这话,平日我不说,一则怕逞了凤丫头的脸,二则世人不伏。本日你们都在这里,都是颠末妯娌姑嫂的,另有他如许想的到的没有?”薛阿姨,李婶,尤氏等齐笑说:“端的少有。别人不过是礼上面子情儿,实在他是真疼小叔子小姑子。就是老太太跟前,也是真孝敬。”贾母点头叹道:“我虽疼他,我又怕他太聪明也不是功德。”凤姐儿忙笑道:“这话老祖宗说差了。世人都说太聪明聪明,怕活不长。世人都说得,大家都信,独老祖宗不当说,不当信。老祖宗只要聪明聪明过我十倍的,如何现在如许福寿双全的?只怕我明儿还胜老祖宗一倍呢!我活一千岁后,等老祖宗归了西,我才死呢。”贾母笑道:“世人都死了,单剩下我们两个老妖精,有甚么意义。”说的世人都笑了。
岛云蒸大海,岚气接丛林。
宝玉听了,又喜又气又叹。喜的是平儿竟能体贴本身,气的是坠儿小窃,叹的是坠儿那样一个聪明人,作出这丑事来。因此回至房中,把平儿之话一长一短奉告了晴雯。又说:“他说你是个要强的,现在病着,听了这话更加要添病,等好了再奉告你。”晴雯听了,公然气的蛾眉倒蹙,凤眼圆睁,立即就叫坠儿。宝玉忙劝道:“你这一喊出来,岂不孤负了平儿待你我之心了。不如领他这个情,过后打发他就完了。”晴雯道:“虽如此说,只是这口气如何忍得!”宝玉道:“这有甚么气的?你只养病就是了。”晴雯服了药,至晚间又服二和,夜间虽有些汗,还未见效,还是发热,头疼鼻塞声重。次日,王太医又来诊视,另加减汤剂。固然稍减了烧,还是头疼。宝玉便命麝月:“取鼻烟来,给他嗅些痛打几个嚏喷,就通了关窍。”麝月果然去取了一个金镶双扣金星玻璃的一个扁盒来,递与宝玉。宝玉便揭翻盒扇,内里有西洋珐琅的黄发赤身女子,两肋又有肉翅,内里盛着些真正汪恰洋烟。晴雯只顾看画儿,宝玉道:“嗅些,走了气就不好了。”晴雯传闻,忙用指甲挑了些嗅入鼻中,不如何。便又多多挑了些嗅入。忽觉鼻中一股酸辣透入门,接连打了五六个嚏喷,眼泪鼻涕顿时齐流。晴雯忙收了盒子,笑道:“了不得,好利落!拿纸来。”早有小丫头子递过一搭仔细纸,晴雯便一张一张的拿来醒鼻子。宝玉笑问:“如何?”晴雯笑道:“果觉通快些,只是太阳还疼。”宝玉笑道:“越性尽用西洋药治一治,只怕就好了。”说着,便命麝月:“和二奶奶要去,就说我说了:姐姐那边常有那西洋贴头疼的膏子药,叫做依弗哪,找寻一点儿。”麝月承诺了,去了半日,果拿了半节来。便去找了一块红缎子角儿,铰了两块指顶大的圆式,将那药烤和了,用簪挺摊上。晴雯自拿着一面靶镜,贴在两太阳上。麝月笑道:“病的蓬头鬼一样,现在贴了这个,倒调皮了。二奶奶贴惯了,倒不大显。”说毕,又向宝玉道:“二奶奶说了:明日是舅老爷生日,太太说了叫你去呢。明儿穿甚么衣裳?今儿早晨好办理齐备了,免得明儿夙起费手。”宝玉道:“甚么顺手就是甚么罢了。一年闹生日也闹不清。”说着,便起家出房,往惜春房中去看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