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玉道:“明儿是正日子,老太太,太太说了,还叫穿这个去呢。偏头一日烧了,岂不绝望。”晴雯听了半日,忍不住翻身说道:“拿来我瞧瞧罢。没个福分穿就罢了。这会子又焦急。”宝玉笑道:“这话倒说的是。”说着,便递与晴雯,又移过灯来,细看了一会。晴雯道:“这是孔雀金线织的,现在我们也拿孔雀金线就象边界似的界密了,只怕还可混得畴昔。”麝月笑道:“孔雀线现成的,但这里除了你,另有谁会边界?”晴雯道:“说不得,我挣命罢了。”宝玉忙道:“这如何使得!才好了些,如何做得活。”晴雯道:“不消你蝎蝎螫螫的,我自晓得。”一面说,一面坐起来,挽了一挽头发,披了衣裳,只觉头重身轻,满眼金星乱迸,实实撑不住。若不做,又怕宝玉焦急,少不得恨命咬牙捱着。便命麝月只帮着拈线。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,笑道:“这虽不很象,若补上,也不很显。”
半日,只听湘云笑问:“那一个本国美人来了?”一头说,一头果和香菱来了。世人笑道:“人未见形,先已闻声。”宝琴等忙让坐,遂把方才的话重叙了一遍。湘云笑道:“快念来听听。”宝琴因念叨:昨夜朱楼梦,今宵水国吟。
宝玉因让诸姊妹先行,本身掉队。黛玉便又叫住他问道:“袭人到底多迟早返来。”宝玉道:“天然等送了殡才来呢。”黛玉另有话说,又未曾出口,出了一回神,便说道:“你去罢。”宝玉也觉内心有很多话,只是口里不知要说甚么,想了一想,也笑道:“明儿再说罢。”一面下了阶矶,低头正欲迈步,复又忙回身问道:“现在的夜更加长了,你一夜咳嗽几遍?醒几次?”黛玉道:“昨儿夜里好了,只嗽了两遍,却只睡了四更一个更次,就再不能睡了。”宝玉又笑道:“恰是有句要紧的话,这会子才想起来。”一面说,一面便挨过身来,悄悄道:“我想宝姐姐送你的燕窝____”一语未了,只见赵姨娘走了出去瞧黛玉,问:“女人这两天好?”黛玉便知他是从探春处来,从门前过,顺道的情面。黛玉忙陪笑让坐,说:“可贵姨娘想着,怪冷的,切身走来。”又忙命倒茶,一面又使眼色与宝玉。宝玉会心,便走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