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姬肠断乌骓夜啸风,虞兮幽恨对重瞳。黥彭甘受他年醢,饮剑何如楚帐中!
将过了沁芳桥,只见雪雁领着两个老婆子,手中都拿着菱藕生果之类。宝玉忙问雪雁道:“你们女人向来不大吃这些凉东西的,拿这些生果何用?莫非是要请哪位女人、奶奶么?”雪雁笑道:“我奉告你,可不准你对女人说去。”宝玉点头应允。雪雁便命两个婆子:“先将生果送去交与紫鹃姐姐。她要问我,你就说我做甚么呢,就来。”那婆子承诺着去了。雪雁方说道:“我们女人这两日方觉身上好些了。本日饭后,三女人来,会着要瞧二奶奶去,女人也没去。又不知想起甚么来,本身伤感了一会,题笔写了好些,不知是诗啊词啊。叫我传生果去时,又听叫紫鹃将屋内摆着的小琴桌上的陈列搬下来,将桌子挪在外间本地,又叫将那龙文鼒放在桌上,等生果来时听用。若说是请人呢,不犯先忙着把个炉摆出来;若说点香呢,我们女人平日屋内除摆新奇花儿、木瓜、佛手之类,又不大喜熏香;就是点香,亦当点在常坐卧之处。莫非是老婆子们把屋子熏臭了,要拿香熏熏不成?究竟连我也不知何故。”说毕,便赶紧去了。
题曰:
宝玉看了,赞不断口,又说道:“mm这诗,刚好只做了五首,何不就定名曰《五美吟》。”因而不容分辩,便提笔写在前面。宝钗亦说道:“做诗非论何题,只要善翻前人之意。若要随人脚踪走去,纵使字句精工,已落第二义,究竟算不得好诗。即如前人所咏昭君之诗甚多,有悲挽昭君的,有痛恨延寿的,又有讥汉帝不能使画工图貌贤臣而画美人的,纷繁不一。厥后王荆公复有‘意态由来画不成,当时枉杀毛延寿’;永叔有‘耳目所见尚如此,万里安能制蛮夷’。二诗俱能各出己见,不袭前人。本日林mm这五首诗,亦可谓命意别致,别开生面了。”
明妃绝艳惊人出汉宫,红颜命薄古今同。君王纵使轻色彩,予夺权何畀画工?
绿珠瓦砾明珠一例拋,何曾石尉重娇娆!都缘顽福宿世造,更有同归慰寥寂。
深闺有奇女,绝世空珠翠。情痴苦泪多,未习颜蕉萃。哀哉千秋魂,薄命无二致。嗟彼桑间人,好丑非其类。
正有很多执事婆子们回事毕,纷繁散出。凤姐儿正倚着门战役儿说话呢。一见了宝玉,笑道:“你返来了么?我才叮咛了林之孝家的。叫她令人奉告跟你的小厮,若没甚么事,趁便请你返来安息安息。再者那边人多,你那里禁得住那些气味。不想刚好你倒来了。”宝玉笑道:“多谢姐姐挂念。我也因本日没事,又见姐姐这两日没往那府里去,不知身上可大愈否,以是返来看视看视。”凤姐道:“摆布也不过是如许,三日好两日不好的。老太太、太太不在家,这些大娘们,嗳,哪一个是循分的!每日不是打斗,就拌嘴,连打赌盗窃的事情都闹出来了两三件了。虽说有三女人帮着办理,她又是个没出阁的女人。也有好叫她晓得的,也有对她说不得的事,也只好强扎挣着罢了。总不得心静一会。别说想病好,求其不添也就罢了。”宝玉道:“虽如此说,姐姐还要保重身材,少操些心才是。”说毕,又说了些闲话,别过凤姐,一向往园中走来。
红拂长揖雄谈态自殊,美人巨眼识穷途。尸居余气杨公幕,岂得皋牢女丈夫!
进了潇湘馆的院门看时,只见炉袅残烟,奠余玉醴。紫鹃正看着人往里搬桌子,收陈列呢。宝玉便知已经祭完了,走入屋内,只见黛玉面向里歪着,病体恹恹,大有不堪之态。紫鹃赶紧说道:“宝二爷来了。”黛玉方渐渐的起来,含笑让坐。宝玉道:“mm这两天可大好些了?气色倒觉静些,只是为何又悲伤了?”黛玉道:“但是你没的说了,好好的我多迟早又悲伤了?”宝玉笑道:“mm脸上现有抽泣之状,如何还哄我呢。只是我想mm平日本来多病,凡事当各自宽解,不成过作无益之悲。若作践坏了身子,将来使我……”说到这里,感觉以下的话有些难说,赶紧咽住。只因他虽说和黛玉自小一处长大,情投意合,又愿同存亡,却只是心中体味,向来未曾劈面说出。况兼黛玉心重,常常因说话冒昧,获咎了她,致彼抽泣。本日原为的是来安慰黛玉,不想把话来讲冒昧了,接不下去,心中一急,又怕黛玉恼他。又想一想本身的心实在是为好,因此转急为悲,早已滚下泪来。黛玉起先原恼宝玉说话非论轻重,现在见此风景,心有所感,本来素昔爱哭,此时亦不免无言对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