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里尤氏听得非常逼真,乃悄向银蝶笑道:“你闻声了?这是北院里大太太的兄弟抱怨她呢。不幸她亲兄弟还是如许说,这就怨不得这些人了。”因还要听时,正值打幺番者也歇住了,要吃酒。因有一个问道:“方才是谁获咎了老舅?我们竟未曾听明白,且奉告我们评评理。”邢德全见问,便把两个娈童不睬输的,只赶赢的话说了一遍。这一个幼年的纨绔道:“如许说,原可恼的,怨不得舅太爷活力。我且问你两个:‘舅太爷固然输了,输的不过是银子钱,并没有输丢了鸡巴,怎就不睬他了?’”世人大笑起来,连邢德全也喷了一地饭。尤氏在内里悄悄的啐了一口,骂道:“你听听,这一起子没廉耻的小挨刀的!才丢了脑袋骨子,就胡吣嚼毛了。再肏攮下黄汤去,还不知吣出些甚么来呢!”一面说,一面便出来卸妆安息。至四更时,贾珍方散,往佩凤房里去了。
贾母便说:“你们去罢。天然外头另有相公们候着,也不成忽视了他们。何况二更多了,你们散了,再让我和女人们多乐一回,好歇着了。”贾赦等听了,方止了令,又大师公进了一杯酒,方带着子侄们出去了。要知打量,再听下回。
不料此次花却在贾环手里。贾环克日读书稍进,其脾味中不好务正,也与宝玉一样,故每常也都雅些诗词,专猎奇诡仙鬼一格。今见宝玉作诗受奖,他便技痒,只当着贾政不敢冒昧。现在可巧花在手中,便也索纸笔来,立挥一绝与贾政。贾政看了,亦觉罕异,只是词句终带着不乐读书之意,遂不悦道:“可见是弟兄了。发言吐气,总属邪派,将来都是不由端方绳尺,一起下贱货。妙在前人中有‘二难’,你两个也能够称‘二难’了。只是你两个的‘难’字,倒是作‘难以经验’之‘难’字讲才好。哥哥是公开以温飞卿自居,现在兄弟又自为曹唐再世了。”说得贾赦等都笑了。贾赦乃要诗瞧了一遍,连声赞好,道:“这诗据我看甚是有骨气。想来我们如许人家,原不比那起寒酸,定要‘雪窗荧火’,一日蟾宫折桂,方得扬眉吐气。我们的后辈都原该读些书,不过比别人略明白些,能够做得官时,就跑不了一个官的。何必多费了工夫,反弄出版白痴来。以是我爱他这诗,竟不失我们侯门的气势。”因转头叮咛人去取了本身的很多玩物来犒赏与他。因又拍着贾环的头,笑道:“今后就这么做去,方是我们的口气,将来这世袭的出息,定跑不了你袭呢。”贾政传闻,忙劝说:“不过他扯谈如此,那边就论到后事了。”说着便斟上酒,又行了一回令。
其间奉侍的小厮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,若成丁的男人,到不了这里,故尤氏方潜至窗外偷看。此中有两个十六七岁娈童以备奉酒的,都打扮的粉妆玉琢。本日薛蟠又输了一张,正没好气,幸而掷第二张完了,算来,除翻过来,倒反赢了,心中只是兴头起来。贾珍道:“且打住,吃了东西再来。”因问:“那两处如何?”里头打天九的,也作了帐等用饭。打幺番的未清,且不肯吃。因而各不能催,先摆下一大桌,贾珍陪着吃,命贾蓉掉队陪那一起。薛蟠兴头了,便搂着一个娈童吃酒,又命将酒去敬邢傻舅。傻舅输家,没心境,吃了两碗,便有些醉意,嗔着两个娈童只赶着赢家,不睬输家了,因骂道:“你们这起兔子,就是如许专洑下水。每天在一处,谁的恩你们不沾?只不过我这一会子输了几两银子,你们就三六九等了!莫非今后今后再没有求着我们的事了?”世人见他带酒,忙说:“非常,非常。公然他们民风不好。”因喝命:“快敬酒赔罪!”两个娈童都是演就的局套,忙都跪下奉酒,说:“我们这行人,师父教的:非论远近厚薄,只看一时有钱有势,就亲敬;便是活佛神仙,一时没了钱势了,也不准去理他。何况我们又年青,又居这个行次,求舅太爷体恕些我们,就畴昔了!”说着,便举着酒俯膝跪下。邢大舅心内虽软了,只还故作怒意不睬。世人又劝道:“这孩子是真相说话。老舅是久惯怜香惜玉的,如何本日反如许起来?若不吃这酒,他两个如何起来?”邢大舅已撑不住了,便说道:“若不是众位说,我再不睬。”说着,方接过来一气喝干。又斟一碗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