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鹃在旁也不敢劝,只怕倒把闲话勾引宿恨来。迟了好一会,黛玉才随便梳洗了,那眼中泪渍,终是不干。又自坐了一会,叫紫鹃道:“你把藏香点上。”紫鹃道:“女人,你睡也没睡得几时,如何点香?不是要写经?”黛玉点点头儿。紫鹃道:“女人本日醒得太早,这会子又写经,只怕太费心了罢。”黛玉道:“不怕,早完了早好!何况我也并不是为经,倒借着写字解解闷儿。今后你们见了我的笔迹,就算见了我的面儿了。”说着,那泪直流下来。紫鹃听了这话,不但不能再劝,连本身也掌不住滴下泪来。
宝玉因问道:“mm这两日操琴来着没有?”黛玉道:“两日没弹了。因为写字,已经觉到手冷,那边还去操琴。”宝玉道:“不弹也罢了。我想琴虽是狷介之品,却不是好东西,从没有操琴里弹出繁华寿考来的,只要弹出忧思怨乱来的。再者,操琴也得内心记谱,未免操心。依我说,mm身子又单弱,不操这心也罢了。”黛玉抿着嘴儿笑。宝玉指着壁上道:“这张琴可就是么?如何这么短?”黛玉笑道:“这张琴不是短,因我小时学抚的时候,别的琴都够不着,是以特地做起来的。虽不是焦尾枯桐,这鹤山凤尾,还配得划一,龙池雁足,高低还适宜。你看这断纹,不是牛旄似的么?以是音韵也还清越。”宝玉道:“mm这几天来做诗没有?”黛玉道:“自结社今后没高文。”宝玉笑道:“你别瞒我!我闻声你吟的甚么‘不成惙,素心如何天上月’,你搁在琴里,感觉声响分外的清脆。有的没有?”黛玉道:“你如何闻声了?”宝玉道:“我那一天从蓼风轩来闻声的,又恐怕打断你的清韵,以是静听了一会,就走了。我正要问你:前路是平韵,到末端儿忽转了仄韵,是个甚么意义?”黛玉道:“这是民气天然之音,做到那边就到那边,原没有必然的。”宝玉道:“本来如此。可惜我不知音,枉听了一会子。”黛玉道:“古来知音人能有几个?”宝玉听了,又感觉出言莽撞了,又怕寒了黛玉的心。坐了一坐,内心像有很多话,却再无可讲的。黛玉因方才的话也是冲冲而出,此时回想,感觉太冷酷些,也就无话。宝玉一发打量黛玉设疑,遂讪讪地站起来,说道:“mm坐着罢。我还要到三mm那边瞧瞧去呢。”黛玉道:“你如果见了三mm,替我问候一声罢。”宝玉承诺着,便出来了。
次日,黛玉朝晨起来,也不叫人,单独一个呆呆的坐着。紫鹃醒来,瞥见黛玉已起,便惊问道:“女人如何这么早?”黛玉道:“可不是,睡得早,以是醒得早。”紫鹃赶紧起来,唤醒雪雁,服侍梳洗。那黛玉对着镜子,尽管呆呆的自看。看了一回,那泪珠儿断断连连,早已湿透了罗帕。恰是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