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玉听了,嘲笑了两声,方要说话,只见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子走出去,手里拿着些花腔子并两张纸,说道:“这是两个模样,叫你描出来呢。”说着向红玉掷下,回身就跑了。红玉向外问道:“倒是是谁的?也等不得说完就跑,谁蒸下馒甲等着你,怕冷了不成!”那小丫头在窗外只说得一声:“是绮大姐姐的。”抬起脚来咕咚咕咚又跑了。红玉便负气把那模样掷在一边,向抽屉内找笔,找了半天,都是秃了的,因说道:“前儿一枝新笔,放在那里了?如何一时想不起来。”一面说着,一面入迷,想了一会,方笑道:“是了,前儿早晨莺儿拿了去了。”便向佳惠道:“你替我取了来。”佳惠道:“花大姐姐还等着我替她抬箱子呢,你本身取去罢。”红玉道:“她等着你,你还坐着闲打牙儿?我不叫你取去,她也不等着你了。坏透了的小蹄子!”说着,本身便出房来,出了怡红院,一径往宝钗院内来。
说着,只见有个丫环端了茶来与他。那贾芸口里和宝玉说着话,眼睛却溜瞅那丫环:细挑身材,容长脸面,穿著银红袄儿,青缎背心,白绫细折裙。——不是别个,倒是袭人。那贾芸自从宝玉病了几天,他在里头混了两天,却把那驰名流丁认记了一半。他也晓得袭人在宝玉房中比别个分歧,今见她端了茶来,宝玉又在中间坐着,便忙站起来笑道:“姐姐如何替我倒起茶来?我来到叔叔这里,又不是客,让我本身倒罢了。”宝玉道:“你尽管坐着罢。丫头们跟前也是如许。”贾芸笑道:“虽如此说,叔叔房里姐姐们,我如何敢猖獗呢?”一面说,一面坐下吃茶。
现在且说宝玉打发了贾芸去后,意义懒懒的歪在床上,似有昏黄之态。袭人便走上来,坐在床沿上推他说道:“如何又要睡觉?闷得很,你出去逛逛不是?”宝玉见说,便拉她的手笑道:“我要去,只是舍不得你。”袭人笑道:“快起来罢!”一面说,一面拉了宝玉起来。宝玉道:“可往那里去呢?怪腻烦腻烦的。”袭人道:“你出去了就好了。尽管这么葳蕤,更加内心烦腻。”
刚至沁芳亭畔,只见宝玉的奶娘李嬷嬷从那边走来。红玉立住笑问道:“李奶奶,你白叟家哪去了?怎打这里来?”李嬷嬷站住,将手一拍道:“你说说,好好的又看上了阿谁种树的甚么云哥儿雨哥儿的,这会子逼着我叫了他来。明儿叫上房里闻声,可又是不好。”红玉笑道:“你白叟产业真的就依了他去叫了?”李嬷嬷道:“可如何样呢?”红玉笑道:“那一个如果晓得好歹,就回不出去才是。”李嬷嬷道:“他又不痴,为甚么不出去?”红玉道:“既是来了,你白叟家该同他一齐来,返来叫他一小我乱碰,但是不好呢。”李嬷嬷道:“我有那样工夫和他走?不过奉告了他,返来打发个小丫头子或是老婆子,带进他来就完了。”说着,拄着拐杖一径去了。红玉传闻,便站着入迷,且不去取笔。
且说克日宝玉病的时节,贾芸带着家下小厮坐更看管,日夜在这里,那红玉同众丫环也在这里守着宝玉,相互相见多日,都垂垂混熟了。那红玉见贾芸手里拿的手帕子,倒像是本身畴前掉的,待要问他,又不好问的。不料那和尚、羽士来过,用不着统统男人,贾芸仍种树去了。这件事待要放下,心内又放不下;待要问去,又怕人猜忌,恰是踌躇不决、神魂不定之际,忽听窗外问道:“姐姐在屋里没有?”红玉闻听,在窗眼内望外一看,本来是本院的小丫头名叫佳蕙的,因答说:“在家里,你出去罢。”佳蕙听了跑出去,就坐在床上,笑道:“我好造化!才刚在院子里洗东西,宝玉叫往林女人那边送茶叶,花大姐姐交给我送去。可巧老太太那边给林女人送钱来,正分给她们的丫头们呢。见我去了,林女人就抓了两把给我,也不知多少。你替我收着。”便把手帕子翻开,把钱倒了出来,红玉替她一五一十的数了收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