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母来看宝玉,这顿打实在太狠了,不由又疼又气,也抱住他大哭起来。王夫人、凤姐儿好轻易劝住她,凤姐儿命丫环媳妇用藤屉子春凳抬上宝玉,跟着贾母抬进上房。贾政跟出来,看宝玉的伤,悔怨打重了。王夫人儿一声肉一声哭诉,宝玉如何不替贾珠死了,留下贾珠,也免他父亲活力。贾政只好再向贾母认错,被贾母喝退。薛阿姨、宝钗、湘云、袭人闻讯赶来。袭人满腹委曲,又不便当众使出来,就来到二门,命人找来茗烟,指责他不早去报信,又问起宝玉挨打的启事。茗烟说他当时不在跟前,他去探听了,是因为琪官和金钏儿的事打的,琪官的事能够是薛大爷捅出去的,金钏儿的事能够是三爷说的。袭人返来,见世人已为宝玉医治过,贾母让抬归去好好保养,就跟着回到怡红院,待世人散去,才上去奉侍,含着泪问:“如何打成如许?”宝玉叹口气,说:“不过就是那些事,问它做甚么?你看看打碎那里没有。”袭人悄悄地给他褪下内裤,只见大腿往上乌紫,尽是四指宽的伤痕,咬着牙说:“我的娘,打这么狠!你能听我一句话,也到不了这个境地。幸亏没有伤筋动骨。”
袭人到了蘅芜院,宝钗去她母亲那边了,直比及二更方回。宝钗回到母亲那边,薛阿姨也传闻宝玉挨打是为薛蟠流露了宝玉和琪官相好的动静。薛阿姨指责薛蟠混闹,扳连宝玉挨打。刚巧此事并不是薛蟠捅出去的,就使性子跟他妈喧华起来,宝钗就劝他不要如许。谁知反而触怒了他,抄起一根门闩,要去打死宝玉,大师才调净。薛阿姨拉住他,让他先打死她。他就跟母亲大吵大闹。宝钗责备他不该如许,说得字字在理。薛蟠词穷理屈,无话可说,绞尽脑汁,想出话来堵宝钗:“你不要和我闹,你这金的要配玉的,见他有那玩意儿,天然到处护着他。”宝钗气怔了,拉着薛阿姨哭着说:“妈妈,你听哥哥说的甚么话!”薛蟠这才知话说重了,负气回房睡觉。
袭人见王夫人哀痛,也不由悲伤落泪,说:“二爷是太太养的,太太岂不心疼?就是我们做下人的,大师落个安然,也算是福分了。哪一天我不劝二爷?只是再劝不醒,恰好那些人又靠近他。我还挂念着一件事,常想来回太太,只是我怕太太狐疑,不但我的话白说了,连葬身之地都没了。”王夫人忙问:“我的儿,你尽管说。迩来我听到世人都夸你,只说你不过在宝玉身上留意,谁知你的话都是大事理,正合我的苦衷。”袭人说:“我只想请太太生个法儿,让二爷搬出园外来住,就好了。”王夫人吃了一惊,忙问:“莫非他和谁捣蛋了?”袭人说:“太太别多心,这不过是我的小见地。现在二爷大了,女人们也大了,日夜一处,起坐不便利,不能不让人担忧。二爷的脾气,太太是晓得的,偏幸亏我们队里闹。那起小人的嘴,有甚么避讳?心顺了,说得比菩萨还好;心不顺,就编得牲口都不如。将来人说二爷好,大师还好过,若叫人说出不是来,我们粉身碎骨是小事,二爷平生的名声岂不完了?俗话说‘君子防已然’,不如这时就防避的好。”
黛玉拿动手帕,细想宝玉对她的体贴体贴,不觉神魂驰荡,心中掀起热浪。就命掌灯,研墨蘸笔,在两块帕子上题了三首诗,写出心中的缠绵幽怨。再想持续写时,感觉浑身炽热,脸上发热,对着镜子一照,见两腮通红,却不知恰是病根。她拿着帕子睡下,仍在思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