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探春洗笔的行动一滞，随即却又没事人似的笑了起来：“昨儿去清虚观听戏，闹腾腾的一整日，这心机可不就跟着暴躁起来了么？”
等好不轻易才按捺住了要呕吐的打动，妙玉这才勉强冲那婆子见礼道：“多谢施主前来传讯。”
直到那‘五鬼魇魔’事件以后，赵姨娘被关在小祠堂里诵经赎罪，探春这才俄然对栊翠庵起了兴趣，几近每日里都要过来逛逛，同妙玉也便垂垂的熟谙起来。
一趟这话，妙玉便又叮咛车夫，绕到了府衙后街，等进了那囚禁所里，却见四个大和尚正拱卫着个慈眉善目标老衲人，在角落里诵念着经文。
“我徒弟才是这方面的里手，我不过是学了些外相罢了，现在纯靠舍得用好料子，才勉强堆出了几块堪用的。”
嘴里说着，她却回身奔着中间的灌木丛去了。
这倒是在暗讽妙玉身份不敷，值不得他亲身相迎。
正迟疑着要不要上前打个号召，忽见隔壁门房的竹帘一挑，孙绍宗从内里出来，向那老衲人扬了扬下巴，解释道：“那是法元寺的首坐了痴大师，你应当也传闻过他的名头吧？”
她脑中顷刻间，便闪现出智善拎着短命的胎儿，硬往本身怀里送的画面，本来古井无波的脸上，顿时五味杂陈起来。
孙绍宗这里正说着，就见那堂屋里跑出个膀大腰圆的女牢子，扯着嗓子呼喊道：“生了个女娃儿！”
妙玉见她不肯意道出心声，暗叹了一声，便也不再诘问甚么了。
“妙玉师太可在内里？”
妙玉也是眉头一蹙，随即不慌不忙的起家，取了拂尘出门，见那婆子正在内里探头探脑的张望，便单掌合十道：“施主喊贫尼出来，不知有何见教？”
法元寺的了痴禅师，乃是都城驰名的得道高僧，妙玉天然也是晓得的。
之以是会呈现在这里，看的天然了痴和尚的面子。
那婆子两只手葵扇的乱摇，见妙玉再没甚么叮咛，便乖觉的告别分开了。
“妙玉谨遵禅师教诲。”
妙玉在旁人面前都是以尼姑自居，但当着这了痴和尚，却乖乖的自称了一声‘小女子’。
只是见孙绍宗那云淡风轻的模样，到好似当初那刻薄刻薄的考语，并非出自他口普通，妙玉便忍不住讽刺的道：“若非是了痴禅师亲至，妙玉怕是一定能有幸，在这里见到孙大人的尊面吧？”
想着这些，妙玉便又忍不住暗叹了一声，从壁橱里取出件朱漆紫檀的木鱼，在那明黄的蒲团上盘膝坐好，号召道：“我要诵念两刻钟的‘清心咒’，你可要一起？”
“天然要……”
了痴和尚又诵了声佛号，正色道：“居士是有大慈悲的，这孩子能由居士看管，老衲也便放心了――只是众生各有其志，居士也不必强求她今后是僧是俗，只需指导她守正随缘便可。”
那婆子忙也还了一礼，搓动手嘲笑道：“老婆子那里能有甚么见教，是顺天府的孙大人派了人来，说是您提早算准的那桩功德，顿时就要出世了。”
“阿弥陀佛。”
贾探春在门外目送她远去，又转头看看那虚掩着庙门的栊翠庵，不由喃喃道：“便是委身在佛门，又何曾有甚么清净可言？毕竟还是要在这尘凡里疲于奔命。”
被她揭露了‘势利眼’的脸孔，孙绍宗倒也不恼，只微微一笑道：“多日不见，小师太倒是多了些自知之明。”
说来也真是难为她了，亲生母亲做出那样的事，不但王夫人态度冷淡了很多，上面的人也愈发拿她不当一回事，偏探春又是个要强的，断不肯在人前露怯……
“不敢当、不敢当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