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外边叫人请个大夫来。”晴雯也慌了,仓猝打了热水,洗了帕子,敷在兴儿头上,盖了被子,炕里生了火,又泡了茶来醒神:“或是我叫小蓉大奶奶给几颗丹药丸子。”
“千万别去,好女人,大夫不消请,也不消去求人家,我姓周,又不姓贾,忽喇巴的,叫人笑话。”兴儿忍着摇了点头。
“是啊,如何就这般勤奋了呢,茶炉子是谁烧的?雀儿谁喂?花儿谁浇?可巧,粗使丫头也没有,厨房传唤的人也没有,扫地的没有……平常老太太房里大丫头、小丫头、粗使丫头的统统活儿,都要我一小我做了。”晴雯放下针线,在补缀着本身那涂着丹蔻的长指甲。
“嗯,不错。”晴雯非常享用,眼睛一亮:“对了,我们玩拇战吧,谁赢了,谁吃一块。输的,不准吃。”
古人恐怕很难了解,在当代,唾绒普通被以为是“极韵之物”、“高雅之物”。前人以为,女人停下针线,吐出唾绒的阿谁画面非常有神韵。
“槟榔、栗子还是?”
明朝杨孟载《春绣绝句》:含情正在停针处,笑嚼红绒唾碧窗。
兴儿一笑:“燥屎是甚么意义?”
拇战,偶然候是划拳,但偶然候也是拿了吃的握在手里,猜奇偶,猜色彩,猜名字。划拳属于拇战,但拇战不但仅是划拳。
忽喇巴:意义是平白无端的,红楼口语。
“手好冷!”晴雯只把手捂进了被子里。
兴儿看了看她那亮晶晶的耳坠:“好女人,府里管吃,用不着做饭,不喝茶,不浇花,不喂鸟儿也使得,你反正坐在这里,也没人说你。”
多么斑斓的一副画面。
他放开纸张,写道:
南唐李煜《一斛珠》:烂嚼红茸,笑向檀郎唾。
第十六回,王熙凤说:阿姨忽喇巴打发香菱来……
“就是槟榔!”
“燥屎:干搁着!你不就是干搁着么,幸亏你是个能说会道的,还不如我呢。”晴雯捂嘴一笑。
红楼梦第五回,贾宝玉神游太虚境:无所不有,更喜窗下有唾绒。
晴雯一放开手,本来是一块红色扇坠,点了他一指头:“你又输了,连输三次,笨!蠢材!蠢材!除了红绿,莫非就没有吵嘴了么?”
劝君莫弹门客铗,劝君莫叩富儿门。
兴儿翻开被子,见她放下了帘子,也悄悄地点了油灯,抹了抹肚子,盗汗直下,心想:“敢将十指夸针巧,不把双眉斗画长,这女人,活脱脱像是秦韬玉笔下的《贫女》,也忒聪明了些。”
“你拿那气吹它,气遇冷结成了水,水一凉还不是要接收你的热量,笨!我去烧了炉子。”兴儿燃了碳火来。
“偷?笑话,我堂堂正正小蓉大奶奶的面前红人,宁国府最年青的管事,还用得着偷?”兴儿拿了盘子,夹上去递给她,实在是宴席时他打包返来的生肉,现在也买不起,只是他没有说出真相。
“偶数,功德成双才是吉利。”兴儿猜想。
“来吧!哥俩好啊!三星照啊!”兴儿出了拳。
“咯咯!”晴雯笑弯了腰,仰天扑倒在床上,俄然小手一抓,晃在兴儿面前,嘴上还油腻腻的:“想好了,单的还是双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