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五上元节,新年最后的狂欢,家家户户祭流派、祀蚕神,大街冷巷放花灯,彻夜达旦不断歇。
贾家的庄子离这儿不过两三里地,不一会儿就到了。
王妃的帖子,谁家来的不是当家主母,话说的不假,只是未免过分奉承,这时右座的老妇人道打圆场道:“谁说不是呢,光是几个小的,都够操心的了。”说着,笑了一声,指着贾老太太道:“哟,今儿个老姐姐总算把您的宝贝疙瘩带出来,快过来,让祖母亲香亲香。”
这都是老亲了,贾老太太也不挑小辈这么点事儿,是以也道:“那里是宝贝,清楚是个小魔星,哪有你家的俊。”说着,对着贾赦指了指:“快去给众位长辈请个安。”
乡间的庄子不比城里豪奢精美,却又多了几分野趣,是以这些公子哥倒真跟乡间人进城似地,这看看那瞅瞅,好似先前疲累都是假的。
贾老太太拍了拍沈大太太的手:“嗨,不说这个了,今儿倒是没带敬哥儿来?”
“嗨,可不是,我们家这个也是的,说是男女七岁分歧席。他小小人的,尽是一些大事理。都蒙我们这些睁眼瞎呢。”北静王妃也笑了,她的小儿子才八岁的年纪,多年不见,反而有些冷淡了。这小孩子一天一个样。现在笑了,等会就恼了,摸不着看不到。
贾老太太从速唤了人出去,世人道过礼,这大太太才道:“来的恰是巧呢,竟是赶上这两丫头了。”
贾赦一进屋站在老太太身边,这会让他动,他也不会给老太太出幺蛾子,乖乖的给众位请了安。
贾府天然不能错过这个热烈。连日来吃酒进宴,贾赦胃口就有些不好了。贾老太太心疼他,拢共京郊温泉庄子就那么点子鲜菜,全都进了东大院。
青儿领着人进了屋,又到门口站着,前头一个婆子,快步上前两手交叠,带着媳妇子丫环蹲了一礼,眼里含笑道:“老太太大安,今儿个老是幸不辱命,并着针线,金饰一并制了出来,请老太过分目。”本来这是府里针线房的统辖事,夫家乔大是金银器皿房的大管事,是以都唤她乔大师的。
贾赦这旁还未张口,孟传葆从速拉了表弟衣袖道:“表叔,是表弟的不是,还往表叔莫要见怪。”
出了门子,恰好赶上几家同僚,想来大师都是这设法,便一道结伴去了。
前人说话都会艺术,特别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太太,这会子一问一答,一听,都能听出好几个意义。
“瞧着也对, 他家从武,皆是大老粗, 那里有这些个雅好”说话的孟家奶奶的内侄儿,姓吴,名霂, 不过总角之年,身形肥胖,言语刻薄。
王子胜比较痴钝,到底没明白,牛斌揽过他的脖子调笑道:“来,叫声哥哥,我就奉告你。”
这就成心机了,沈大太太想了一瞬,也明白了,这会北静王妃单独返来,只怕里头也是有事。便也不再多问,随老太太的话道:“这天热,哥儿怕热,便也随了他,不然还能带着赦儿一道,倒是可惜了。”随即话风一转,又道:“倒是这丫头,瞧着清清爽爽,更加可儿疼了。”
沈大太太理了理衣袖,笑道:“和您一道,甚么时候都算不得迟。”
正月拜年请酒本就多,孟家今儿不止请了贾家,另有其他几家姻亲,同桌可不止吴家,其他的人都看不过眼了,吴家实在宇量小。
这时台上响起了双金榜,刚巧孟老太太来唤人,这才作罢。
“大师赏光”说话的是孟传葆的堂弟, 不过总角之年,长的非常敬爱。
贾赦一边察看着这东府大太太和他未见过几面的姐姐。这个庶姐也是个成心机的,坐在他的中间,并不如何开口。如果老太太和他伯母提起她了,她便捏着帕子,低了头。如果不提她,便坐在那儿,用芊芊素手剥着松子,一向对他笑。看起来不像是贾府的蜜斯,倒像是阿谁书香家世走出来的蜜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