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姥姥会心,未语先红了脸。待要不说,本日所未何来?只得委偏言道:“论本日初度见,原不该说的,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,少不得说了……”
东边那间屋子,乃是凤姐的女儿妞妞的房间。贾兰早已到此,这个时候,正和妞妞玩耍,听到内里传来了刘姥姥的声响,便偷偷竖起耳朵听着。
先至倒厅,周瑞家的让刘姥姥等着,本身却先过影壁,走进了院门。
当时,贾兰刚好出门筹办去上学,由丫环陪着,正走出荣府的大门,却见一个老妇人带着一个小孩站在石狮子前,左顾右盼。
“姥姥你放心。大远的诚恳诚意来了,岂有个不叫你见个真佛儿去的呢。现在太太不睬事,都是琏二奶奶当家。这琏二奶奶就是太太的内侄女儿,奶名儿叫凤哥的。现在有客来,都是凤女人周旋欢迎。今儿宁肯不见太太,倒得见他一面,才不枉走这一遭儿。”
凤姐笑道:“亲戚们不大走动,都冷淡了。晓得的呢说你们弃嫌我们,不肯常来。不晓得的那起小人,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。”
贾兰这才想到,这老妇人不就是刘姥姥吗?贾兰记得,曹雪芹先生在书里写到过,这周瑞固然名义上尽管春秋两季地租,闲时带少爷们出门,实在公开里还替王熙凤等放帐收银。
周瑞家的道:“要有话,尽管回二奶奶,和太太是一样儿的。”一面说一面递了个眼色儿。
贾兰晓得这些人在戏弄刘姥姥,便问碧月道:“你晓得周瑞家的住在哪儿吗?”
凤姐忙和刘姥姥摆手道:“不必说了。”一面便问:“你蓉大爷在那边呢?”
那刘姥姥绕到后街的后门处,只见门上歇着些买卖担子,也有卖吃的,也有卖玩耍的,闹吵吵三二十个孩子在那边。
贾兰想到,他的婶婶王熙凤半年前刚生下了一个女儿,就是阿谁厥后被刘姥姥取了名叫巧姐的,而贾兰又晓得,刘姥姥明天是来见王熙凤的,便对碧月说道:
“本日大远的来存候,当日太太是常会的,以是我带了他过来。等着奶奶下来,我细细儿的回了然,想来奶奶也不至嗔着我鲁莽的。”
只听一起靴子响,出去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,脸孔清秀,身材苗条,美服华冠,轻裘宝带。
周瑞家的说:“姥姥说那边话,不过用我一句话,又费不着我甚么事。”
刘姥姥听了,大为感激,双手合十拜谢着,鞠躬屈膝,就差没跪下了。因而刘姥姥领着那名叫板儿的小孩朝着后门去了。
一番想过以后,周瑞家的笑说:
那老妇人终究蹭了上去恭维道:“太爷们纳福。”
以后,只闻声内里的小丫头们一齐乱跑的走动声,说道:“奶奶下来了。”
凤姐点头,刘姥姥已在炕沿上坐下了。板儿便躲在她背后,各式的哄他出来作揖,他死也不肯。
“要不你去奉告她们一下,免得迟误了事。”
此中一个孩子引着刘姥姥进了后院,到一个院子墙边,指道:“这就是周大妈的家。”
那凤姐家常带着紫貂昭君套,围着那攒珠勒子,穿戴桃红洒花袄,石青刻丝灰鼠披风,大红洋绉银鼠皮裙,粉光脂艳,端端方正坐在那边,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。
至堂屋中间,周瑞家的又和他咕唧了一会子,方蹭到这边屋内。只见门外铜钩上悬着大红洒花软帘,南窗下是炕,炕上大红条毡,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的靠背和一个引枕,铺着金线闪的大坐褥,当中有银唾盒。
只闻声从内里传来一阵钟声,当的一声若金钟铜磬普通,连续响了八九下,那是挂钟,来自西洋的奇怪物,在堂屋中柱子上挂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