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早晨,洪氏按例来看黛玉安息。林黛玉见身边并无旁人,方问洪氏:“婶婶下中午说四婶子的话,可有原因?”
一时用毕,奉茶。尹氏就问黛玉先前在做甚么。黛玉笑道:“不过是顺手涂鸦两笔,充个绣花腔子罢了。”
尹氏点头道:“这一日半日的我还能对付。多了就不敢说了。”
黛玉忙说:“婶婶夸侄女儿夸得过了。真是顺手涂的。就这画也是跟着外祖母家姊妹们一道儿学着顽罢了。还是比来一两个月,父亲又指导了一些。”
她这边正摩挲着笔锋入迷,忽而内里说“老爷来了”,就见林如海走出去。黛玉赶紧相迎,林如海已经到了跟前,一看案子上铺陈诸物,顿时笑起来,问:“甚么时候弄来这些?如许好,看起来总算真有几分作画的架式。”
黛玉点头应道:“又劳婶婶操心,我都记取了。”其他无话。
尹氏走畴昔看,倒是画的山石兰草,地下又有两只蟋蟀争雄。尹氏就忍不住用眼睛盯着黛玉。黛玉原还风雅,被看了一会子,到底扛不住,脸上就一点一点红起来。尹氏也不说破,只笑道:“哎呀,画的可真好。该叫我们家四爷也来瞧一瞧,常日家总说本身就算爱画又能画的了,现在大女人画的,可不比他还强一倍。不晓得大女人竟是跟哪位大师学的?”
黛玉道:“端的没有。”
留下林黛玉对着案子上一大堆,顺手拈起一支小号蟹爪,摩挲两下笔锋,不由得就出了神:本来这黛玉在荣国府贾母跟前,也是百样娇宠、百般放纵,非论要吃用甚么,或是要学甚么书画琴曲的技艺,凡是出一声,再没有不该允的;又有一个宝玉,常日就在姊妹几个身上用心,又是幼年猎奇,或在书上读到、或同亲朋讲起一些新奇风趣的物什,姊妹们说一句话,也总要想方设法弄了来。故而要说有甚么不敷,实在也说不上。只是贾府教养女儿,虽不至于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,也是以针黹纺绩为要,诗书经史、琴棋书画之类不过为的养性怡情,小我乐意学的,便自家多用心些,不乐意学的,也无人催促穷究。是以先前奉告尹氏的话,实在并无半句虚言。且不独贾府如此,薛宝钗、史湘云,乃至贾母、王夫人、王熙凤带着会客交友的京中闺秀家中多是如此,早已为常。不想此番回南,金陵青塘、常州顾塘与京中所知全然是两样民风,家中女儿同男人一样学经读史且不必提,便是琴棋书画之类,在黄蔚、章舒眉、尹氏等也不但为闲时雅事,其当真详确、用心高深,涓滴不下于外头男人之于科发难业――恰是林黛玉前所未见,天然催生出无数心机,想着几家景象,一时竟是痴了。
这边尹氏带了林黛玉回转,先往吴太君跟前趋奉服侍,娘儿几个谈笑一阵,尹氏就退出来,先往庄上各处巡查一遍,再去到厨房,拿菜谱票据看了,叮咛灶下增减了几样;又亲手清算了两样点心,再各配一样茶汤,分两份盛好,因听丫环回话说关梦柯来与吴太君看脉问诊,林黛玉已经回本身屋里去了,尹氏遂命将一份送去吴太君屋里,本身带着丫环捧了茶点往黛玉这边来。
作者有话要说: 咳咳,尹氏的弊端,基于一个忘年交的实在例子――这位朋友是某印染厂染色车间的主任,衣服永久吵嘴灰不见彩色;不是不晓得该如何配色,而是辩色太精,如何搭配本身看起来都感觉各种诡异,因而反而茫然了。
黛玉便奉告由来,说皆是尹氏所赠,道:“老话说,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现在见着四婶母送的这些,才算晓得甚么叫做‘利器’。”